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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7 2014-09-25 | 紀錄之眼 |
專訪《少年與國》導演杜海濱(上)
文 / 林忠模(採訪);文字整理 / 陳慧宇

雖是以網路電話訪談,然而電話那頭傳來的聲音,仍不免讓我拿來在心底跟他的作品作一番忖度。杜海濱的聲音樸實之外帶有股元氣,每每他在回答提問時,會稍微停下來思索到最精確的字眼才出口,語氣不急促,卻令人信服其態度的篤實。很像我在《傘》、《1428》以及新近的《少年與國》中察覺到的那種冷靜節制,不耍花槍、不打馬虎,鏡頭既面對對象,也進入對象、思索對象,風格上的儉約無非是伴隨人物本身衍生出來的手勢,並不刻意要激昂、做作地陳述什麼論調。

不久前剛帶著短片到非洲參與聯合國青年科技大會的他,即將在九月底帶著《少年與國》來台放映,並參加CNEX舉辦的CCDF提案大會。當初《少年與國》就是以《愛國,90》的名稱在第一屆大會上提案而獲得資金挹注。問他怎麼看CCDF這樣試圖媒合投資方與紀錄片導演的平台,杜海濱答得含蓄而理性,他說雖然他對提案的形式有保留看法,但不可否認CCDF在華人地區有著少見的重要性,以往華人紀錄片導演只能到歐美等地參與這類活動,將這樣的模式引進本地扎根,特別有助於本地的新進導演和專業的紀錄片人士進行交流,將原本生澀的作品修改得更成熟。

忠模(以下簡稱林):很好奇當初是在我很好奇當初是在什麼情境之下遇到趙昶通這個人而開始拍攝這部片? 

杜海濱(以下簡稱杜):就是我大概在2009年的時候,九月底十月初,在山西的平遙,有一個每年都有的,叫中國攝影節吧。因為我那年去參加那個活動,在街頭就碰到他了,因為接我的那人晚了,所以我去到平遙之後馬上要趕去活動現場。去那個現場必須要經過那條大街 你知道那個時候剛好是旅遊的季節,人挺多的嘛。這個時候突然看到前面的人往裡面奔,然後就聽到了口號聲,你知道在這個地區聽到激昂的口號聲,有點熟悉又陌生。這些年輕人,最醒目就他們90後。

在這之前,我在國外回來的路上,從機場到回家的路上看到滿街的旗杆,原本都是商業的。但那次我印象特別深,我覺得好像掉到一個紅色的海洋裡面,因為剛好09年是60週年,整個街邊全都是都是紅色的棋、紅色的標語,好像特別熱烈慶祝。之後在各個媒體上都會看到,對這個建國六十週年的報導。回來之後我那天跟我幾個法國朋友一起聊天,然後聊天的後面有一台電視,電視裡面好像是在重播閱兵的轉播。我背對著電視,我看到我那個法國朋友的眼睛突然直愣,因為不知道什麼原因,電視是沒有聲音,轉過身,我看到的是閱兵士兵的特寫。從這些點點滴滴,我覺得有一種挺異樣的東西,但這異樣的東西還說不清楚。

那直到在山西碰到這些年輕人的時候,我突然有種願望想去了解他,因為我從身邊很多人身上都感覺得到對於閱兵的期待;同時在這段時間那種國家主義,那種空前的激昂、激盪。所以這也是我在平遙大街上看到年輕人的強烈願望。其實我每拍一次紀錄片,每次都有心裡面的悸動,就是當你,看到非常直接直覺的一面,給我內心重大的觸動,我想用記錄片的方法來表達的欲望。但這次有點不同,是我這次剛做完一部關於地震的紀錄片,其實做的蠻辛苦的,整個過程中都沒什麼休息。那時也是自己的原因,沒有想要馬上動,但是之前我的攝影師,他一直想尋找一個題材,晚上的時候我碰到他,我就跟他說我碰到了一個非常好的題材,可以用紀錄片來表達的題材。可是我當時這樣講太突然了,所以我的攝影師也沒有很直接的反應,所以也就放下。等過了一會兒時間,回到北京我們談起這件事,他還是蠻感興趣的,他就徵求我的意見,願不願意看他的可能性,這個選擇的可能性。當時我們記錄的角度已經形成一系列的判斷,這個判斷表示上沒問提。但真正落實上我不知道是不是可以的。所以在這種情況下,好像當天晚上約了其他的人,我就大概把這個想法、人物說明一下,大家都蠻感興趣的,我可以繼續去了解一下他的情況。

基於這樣的條件,打算先去平遙找他一次,去找到這年輕人,當然這年輕人蠻出名的,因為他有這樣一個行為,所以滿出名的。所以我透過朋友打聽到他一些信息,沒過幾天我們到了平遙找到了他,跟他做了一天的訪問,反正就一天的時間泡在一起,聊聊天、吃飯、談談他的一些想法,回來之後就形成一個比較具體的文案吧。大家覺得應該是一個不錯的方向,從我的角度來講,第一,因為我過去很少關注這樣一個領域、方向的議題,對我來說是一個蠻新的方向,還蠻有挑戰。那個時候,我跟當年還不到20歲的年輕人,18、19歲,大約相差可能有快二十歲。我覺得我也不了解這代人,特別是像他們90後出生的,所以我也有興趣。我覺得既然他已經來了,就像迎接生命一樣,雖然原先計劃不想那麼快拍紀錄片,可是他已經來了,我想那就做吧!大概就是那樣的情況2009年11月份,我們開始那個計劃,一直到如果算後期的剪輯,應該是到今年的7月份吧。現在還在修改。

林:在先前報導中讀到您在拍攝時也曾訪問過其他地區的華人那些部分後來為何沒有放進本片

杜:其實這個訪問不僅限於華人,後來這訪問已經擴展到其他國家、其他地區的人,我想盡可能網絡各種人的國家觀以及他跟國家的關係。包括一些研究政治的學者、政治家、公務人員,還有不僅僅限於中國大陸,還有個各地區,比方有美國、法國、比利時、瑞士、德國等等 ;計劃來說我們還要找到香港、台灣及更多地方。但是後來,其實最初我們設定這個影片的時候,我很興奮,我記得我從平遙回到北京以後,有一個晚上很大的風,我記得我跟我的攝影師在車裡,我們討論關於這片子結構的問題。前期這樣的調查,我做了這部片的書面後,我對這片的想像蠻宏觀。第一,格局夠大;第二,影片模式樣式夠新,同時對我非常具有挑戰,對我來說都是特別有激情去做的一件事。

當時這結構是什麼樣子,第一,有一個人物就是小趙,這個人物是貫穿片子始終的。另外一個,我那時候還沒有想,足夠訪問很多人,我能夠找到一些關鍵知識份子。我覺得當今知識份子不僅僅是一種聲音、不同立場,我想我能夠動用這些資源力量,能夠把這些人請到一個地方,開一個專題的會議,根據這個會議的議題,其實就討論愛國主義這件事,想到這件事可以作為會議當中的議題。這是一部分,像個辯論會一樣。第三個部分,我想去看一看,像小趙這樣的人,去看他生存的的土壤、他的環境,從他小時候一直到的他的成年,再到走上街頭,這樣的一個背景 。我可能會把這個叫做地域放廣闊一點,不僅僅侷限在他出生的環境,成長的環境。可能去到了中國大陸各個地區,比方說在中國大陸有愛國主義教育基地,因為我小的時候知道,在很多地方都有很多所謂的愛國主義教育基地,這些基地主要任務就是,青少年在這些地方接受愛國主義的教育。

但在我的印象中我小的時候不把愛國主義教育當做一回事,其實大家都嘻嘻哈哈,只是一些表面行為而已。過了二十年,我不知道現在的情況是怎麼樣,所以我想帶的攝影機去觀察,看這些年輕人是真的還是假的,或者是被某種東西虜獲了。所以當時有了這三個方向,這三個部分是穿插在一起,又有個自的獨立性。後面我們又覺得這些討論的部分可以加入更多採訪,比方說當時討論的採訪,到時後怎麼用我那時沒想那麼清楚。在這具體的拍攝過程當中,實際上有一個階段是在做採訪,做大量的人物採訪,他們說自己的國家觀以及他看待愛國和愛國主義這件事情的看法。對我來說。不論怎麼樣對我來說都是一種幫助,透過對他們的訪談也開始了解我自己,慢慢打開我自己對這問題的鑰匙,我覺得這是一個過程。

林:相較先前《傘》、《1428》多以鏡頭專注地觀察對象的日常生存狀態《少年與國》則多帶了點稍微抽離出來思考的味道。當然這與影片主題是談國家認同這麼抽象的概念有關不過拍攝本片的經驗是否帶給您在思考上的更多面向呢不管是紀錄片本身或其他方面....

杜:其實從紀錄片的製作上來講,有一個蠻大的收益。之前我有一個想法,我會先有一個結構,比方說《傘》,我會朝這結構去努力 ,那同時我也去嘗試,而且《傘》是先有一個結構,並不是先有了《傘》。《傘》這個名字是拍的時候找到的,那麼這大至上的結構是一開始就不會變的,那實際上在拍《少年與國》其實也有一個結構,那結構最初被我找到時候,我也蠻興奮的,在那段時間我都很興奮。我覺得這是我們做紀錄片的人,有點像是找到一種新的方法一樣,而且這種方法又有很多不確定,既有一種興奮又有一種恐懼,因為這種恐懼又帶來一種刺激,蠻有挑戰的。可是到後面 對我們以後做片子都有影響,我覺得該放棄的時候還是要放棄,特別是當你意識到自己的主觀在整部片中太過強大了。對我來說,在那個階段,他的度(在紀錄片製作中的那個度)顯然是過了。我認為在影片製作過程當中,必須要做出的調整,絕不是說有一個固定模式可以套,一旦形成了一個模式就不可以變了,這是我一點點心得。透過這片子,我發現這過程當中,紀錄片不僅僅要跟著人物走,而且透過跟著人物中的這些變化,我們必須要做出新的判斷與決定。另外,我覺得在認知上對於國家愛國這件事,其實過去我也很少思考,包括我的很多朋友,當是在拍記錄片的時候,為了印證這題材的方向性,或說這題材必要性,我問過我跟我同齡朋友,甚至比我還大的朋友、師長。大家的反應基本上大部份都沒有思想準備的,所謂的思想準備是可能會遲疑二、三秒鐘的,因為大家平時都沒有真正的、認真的思考過,因為根據49年以後,我們的國家觀念都被灌輸的,實際上你就可以不思考,再加上有些人本來就有惰性。再來在49年之後的好幾十年,那個時候大家都沒有心力去思考這樣一個問題。透過做這片子,我大致釐清了這樣的一個關係,包括實際上我跟小趙拍攝時,他對我有些影響,因為畢竟他是年輕人,他基於90年代之後出生的現實情況,所以我也對現在的年輕人有了這樣的認識,其實這紀錄片對我的認識轉變來講還是有很多的。

林:在《1428》中您安排了楊斌斌這麼一個蓬頭垢面、在視覺上衝擊性很強的人物帶有許多象徵性的意味,同樣地,《少年與國》裡你也放了一個被紅布蓋住頭的毛澤東雕像的畫面。這些是否和您曾經學過繪畫、唸過攝影的訓練有關對您在拍攝紀錄片上有何影響

杜:一定會有的。我覺得這是一個淺移默化的行為,可能自己不覺得的。但實際上,現在想我覺得靜態攝影訓練,對我來說有非常大的幫助。拍記錄片,影片當中是需要用到象徵手法、有寓意的鏡頭,大部分是需要靜態來表達的。在這《1428》當中都嘗試過,比方說有象徵符號,看起來大家收到了我們的方式,但實際上,在《少年與國》當中,我想找到更加有趣的,這並不是那麼簡單,是我可以隨意抓取,很多時候是可遇不可求。當然很有幸,有一次在朋友的短片當中看到一個很有趣的一幕,大慨是在山西大同的山上,就是我們現在在影片當中看到的場景,他講的是一群當地的百姓去把廟裡十大將軍雕像群,當做神一樣的去敬、去燒香,像對待佛一樣。我對這件事蠻感興趣的,我把他納入影片中我剛提到的愛國教育基地的拍攝當中 ,真正我們在影片看到的這部分是,我們到當地看到的另外一幕,實際上在這個我們要拍那部分的旁邊有一個剛建上的雕像,祂還沒有正式啟用的期間 是要裹一塊布的,在祂頭像上有一塊紅色的布把祂罩起來。我覺得那時候因為有圖片訓練的這樣的一個基礎,我拍了很多方案關於這個雕像,最終他被用上,我還蠻欣慰的,那如果你要說,他跟某一階段的訓練有關的話,我覺得淺移默化當中是有影響的。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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