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家電影資料館
456 2014-04-28 | 國際瞭望 |
《魔警》與林超賢的創作視野
文 / 洪健倫

繼去年《激戰》大獲好評之後,林超賢新作《魔警》的電影場景終於回到香港,同時,這部有著奇幻風格的作品,展現出全新的風格與企圖,不但入選今年柏林影展的「電影大觀」單元,也被國內的金馬奇幻影展相中,獲選為該影展今年的閉幕片。導演也在奇幻影展隨片來台和影迷見面。

新作突破大 張家輝激賞

談到柏林之行,林超賢表示雖然過去的作品也曾入選過柏林影展的其他單元,但是這次的柏林之行仍是一個很新鮮的經驗,因為電影大觀的規模比起其他單元都來的大。但他在柏林首映時最在意的,其實是主要演員看完放映後的反應,因為在此之前,演員們也還沒有看過《魔警》最終的模樣。張家輝看完也告訴導演,沒想到他拍出了一個和以前完全不同的電影,讓他非常驚豔。國外的影評人也認為導演做出了很大的改變,「可以算是林超賢最大的電影」林超賢如此描述自己的這一部作品。

心理驚悚取材社會事件 探討人心黑暗面成因

而《魔警》和林超賢近年的警匪動作電影相比,本片的影像風格確實有很大的突破,除了描寫心理層面的奇幻影像篇幅增加,在寫實場景中,影像的色彩似乎也受到前作《激戰》影響,顯得比他以往的警匪片更為鮮活。或許,這些改變正好受到故事題材的影響,《魔警》講述的是奉公守法的香港員警王偉業(吳彥祖飾),發現自己某晚拯救的人竟是珠寶大盜首腦,心中某個被壓抑的恐懼因而被開啟,使得他的精神一步一步崩潰。

這個故事的靈感,來自過去一件驚震香港社會的犯罪事件,嫌疑犯是一名警察,因為熟悉警察辦案手法,因而犯下多起難以偵破的搶案,雖然最後嫌犯在追捕過程中被擊斃,事件落幕,但是林超賢心中卻留下許多疑問,「為什麼一個好好的警察,會走到這麼極端」,從這邊出發,他便塑造了王偉業一角。雖然到了最後,電影的故事和真實事件之間已經沒有太大的關係,但是,他想探索的,仍是人性的黑暗面的影響。

除此之外,當時社會輿論對於這一事件的看法,也讓林超賢感觸良多,當時香港媒體的報導,紛紛稱這位犯人是「魔警」,但是對林超賢而言,在這事件的背後還有太多謎團尚未被解開,「魔警」這樣的評論為免太過武斷。因而,他便想在電影片尾放進主角過去的生活,讓觀眾看件事情的全貌,再讓觀眾判斷主角的行徑,是真的喪心病狂,還是有其可憐之處。「戲裡面的人看不到真相,就稱他是魔警,但我們看到真相,他到底是不是魔警,也是當時的社會事件對我的啟示吧。」林超賢說。

鬼王黨融入於蘭盆節 展現香港在地特色

除了故事主軸題材取自社會案件,林超賢的作品也持續將在地的特色放進電影之中,例如在《魔警》的鬼王黨成員身上,也可以看見林超賢透過他們反映的香港風土民情,這樣的企圖,也展現在他對於鬼王黨這個組織的設計之中。林超賢表示,在拍攝《魔警》時,他一直希望能夠像以前拍攝《火龍》時,在裡面放入火龍表演那樣,在這部新作品中放入一個香港的特色。而為了呼應「心魔」的概念,他便想到香港的「盂蘭盆節」,也就是台灣的中元節。從這開始,他又想到了這個節日中民眾祭拜的鬼王「面燃大士」,這個鬼王負責掌管孤魂野鬼,就像是張家輝飾演的首腦韓江,而鬼和死亡相關的關係,也讓他想到香港的殯葬業者,而香港的殯葬業也自己發展出了一個獨特的樣貌,例如廖啟智所扮演的殯儀館帳房平時都以唐裝現身,導演便解釋這是香港殯葬業者常現的裝扮,基於以上的這些因素,他便將鬼王黨的成員設定為殯葬業者。

延續証人、綫人的贖罪概念 過去底層求生經驗成創作核心

在《魔警》之中,「贖罪」的概念扮演著關鍵的角色,同時,這一個命題也是貫穿林超賢近年的作品之中。林超賢表示,《魔警》對他而言,是接續在《証人》、《綫人》之後的系列作品,因而他希望讓這幾部電影圍繞在「救贖」的命題上,「只是這一次,我希望將人性的罪惡感再放大。」因而,便造就了這一部心裡驚悚電影。但為何林超賢對贖罪、救贖等主題特別感興趣呢?他沒有多說,只表示他對於虧欠「滿上心的」,所以對這樣的題材特別有感覺。

除此之外,在林超賢近年作品之中,「求生存」也是他鏡頭之下的角色們很重要的動機,不論是《綫人》中的謝霆鋒、《激戰》中的張家輝和彭于晏等主角,到《魔警》中的鬼王黨配角們,都為了在弱肉強食的社會下生存而奮鬥、或是自相殘殺,問到林超賢導演他對夾縫求生這樣的動機的喜好,他表示這個和自己人生經歷中的某一階段有關,「我相信每一個人都需要生存,每個人也都了解什麼叫做現實」。雖然有人對他說過,他鏡頭下的角色總是很慘、很悲情,但他從不如此覺得,「因為你要達到你的需要、目的,你就需要付出,只要你拿到你的需求,就不要再回看你的付出是多少,因為重要的是達到你的目的。」他語重心長的說道。

走這麼多年的電影路,林超賢表示自己也經歷過很不安穩、很憂慮的時間,而他一路從底層做上來,途中經歷過香港最繁榮的時候、金融風暴、市場改變等階段。「每一次這些問題都可以把你推到一個永遠都起不來的狀態,只有我這一代才經歷過」他說。而經過一番掙扎,不被洪流擊退,也才使他今天能夠站在銀幕的前方,面對觀眾,讓大家看到他想講的故事。而過去這一段從底層努力掙扎往上爬的經歷,也讓他對社會底層掙扎的人們很能感同身受,也因此,他的電影不管到什麼地方取景,總是會帶觀眾深入那個社會最被的忽略的角落,例如《魔警》之中有著塞滿市販雜物的舊住宅大廈,或是《証人》中類似的天井、茶樓,或是《激戰》之中的澳門名產工廠,以及張家輝和女配角梅婷合租的破舊公寓,「我覺得,那裡的故事比較有血有肉」林超賢這麼說。

經濟高速發展 與在地人民生活脫節

而這些老舊的建物,目前最容易遇到的就是來自黑白兩道,對房地產的覬覦,而《魔警》也關照了香港地區收樓、炒樓的亂象,讓觀眾看到香港炒地皮的掮客為了收購舊樓,潑漆、灑豬油等手段樣樣來的現象。同樣面對房價高漲、違法都更的台灣觀眾,看到《魔警》所呈現的社會環境,應該很能夠感同身受。而聽到台灣的社會也在面臨同樣的問題,林超賢導演的反映聽起來頗為驚訝,但他表示,人最基本的課題就是安定和生存,現在這種社會環境卻讓人感覺不管你多拼命、多努力,好像都追不到。他更感慨地說,以前父母都會告訴小孩要努力存錢,將來就可以買一間房子,但是現在好像怎麼存也沒有用,已經變成不可能了,更諷刺的是,像片中的鬼王黨這一幫人為非作歹,應該是很容易賺快錢,現在卻連這樣也買不起房子,實在很荒謬。

林超賢認為,創作是用一個人的人生「泡」出來的,或許,正是因為這樣,他的故事核心,一直都和他個人的私密生命經歷息息相關,再佐以他對於社會的觀察,創造出一部又一部不光是槍林彈雨的警匪片,而《魔警》在正是上映前,已經獲得多方的大力肯定,林超賢自己也說「這是一部不一樣的警匪片」,而有多不同,就讓各位進戲院評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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