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上映的《鋼鐵擂台》（Real Steal）乍看之下像是一部搶搭《變形金剛》和《鋼鐵人》順風車的機器人大戰電影，不過這部電影沒有過多令人眼花撩亂的高科技特效打鬥，反而較著重描寫人物的心路轉折與角色間的情感發展。《鋼鐵擂台》其實是部用機器人戰鬥做包裝的熱血親子片，主角查理原本是個失意的拳擊手與不負責任的失職父親，直到遇到過去被他拋棄的兒子麥斯，兩人在一起參與機器人拳擊賽的過程中漸漸培養出感情，查理也重新找回身為拳擊手的勇氣與自信。
 

查理過去是優秀的拳擊手，但在人類拳擊被時代淘汰後，查理只能靠機器人拳擊比賽維生，卻又因為他的賭徒性格而屢戰屢敗，讓他不但身無分文更負債累累。電影一開始，查理開著卡車越過田野，帶著他的機器人「突擊者（Ambush）」前往小鎮比賽。突擊者的對手是隻名為「黑閃電（Black Thunder）」的大公牛。比賽一開始，查理操縱突擊者順利的把黑閃電打倒在地。然而當查理洋洋得意地向場邊觀眾賣弄技巧時，比賽主持人、同時也是黑閃電的主人瑞奇警告查理：「when you mess with the bull, you're going to get the horns.」 下一刻黑閃電就猛然衝來，用牛角將突擊者狠狠撞倒。查理最後輸了比賽，而突擊者也被牛角拆解的支離破碎。

Mess with a bull, you get the horns是美國俚語，字面上的意思是如果你惹惱了公牛，就要小心被牛角攻擊，其引申之意是如果你做了件危險、不明智的事，就要承擔受傷、遭受損失的風險。這個俚語用在這裡，一方面是如字面所說警告查理小心黑閃電的牛角攻擊，另一方面也是在暗指查理的個性衝動、不謹慎，常常做出危險並令自己蒙受損失的決定。
 

電影開場這一幕機器人與公牛大戰不只展現出查理的性格，也點出《鋼鐵擂台》特殊的時空背景。雖然是設定在不遠未來的科幻片，整部電影卻幾乎沒有任何高科技感。相反的，電影中幾場機器人打鬥的場景都是鄉村小鎮。開場的打鬥裡查理的裝扮像西部牛仔，只是由機器人突擊者代替牛仔下場競技。另一場打鬥競技場是位於叢林裡的「動物園（zoo）」，場景極度類似猛獸競技場。這個動物與機器人的置換非常有趣，暗示機器人在電影裡象徵的不是高科技，而是類似動物的野蠻與暴力。

接下來，查理與麥斯的對話更清楚揭示機器人的暴力性。查理告訴麥斯，人們愈來愈渴求屠殺與殺戮，不斷追求更進一步的感官刺激，人類的搏擊不再能滿足觀眾需求。於是機器人搏擊取代人類拳擊，提供群眾想看的「no-holds-barred violence」。No holds barred原本是摔角專用術語，意指在某些格鬥比賽中，所有的招式不管多麼危險致命都被允許使用，沒有任何規定限制。這裡的holds是名詞，指的是摔角招式。這個片語之後被引申為毫無顧忌、沒有限制。在影片中，查理用no-holds-barred violence來表達機器人拳擊沒有任何人類拳擊賽的顧慮與限制，因此可以展現群眾想看的最真實、毫無保留的暴力。
 

機器人搏擊讓查理失去做為拳擊手的意義，然而麥斯與他在廢棄場撿到的舊型機器人「亞當（Atom）」（註） 卻讓查理重新找回奮鬥的勇氣與決心。電影最後，查理與麥斯帶亞當對戰鋼鐵擂台的冠軍機器人「宙斯（Zeus）」。競技場的主持人形容這場對決是a true David versus Goliath spectacle。這裡的典故來自聖經撒母耳記裡大衛與巨人利亞的故事。歌利亞高達三公尺，全身穿著厚重的鎧甲，還背著一隻大銅標槍作武器。大衛是個年輕個子小的牧羊人，沒戴盔甲也沒有刀槍，卻憑著彈弓與小石子擊敗了歌利亞。因此大衛與歌利亞（David and Goliath）常被用來形容以小搏大或是小蝦米與大鯨魚間的對抗。電影中的這場對決，一方是百戰百勝、所向披靡的競技場冠軍，另一方是從垃圾場撿來，型號老舊、沒啥知名度的小機器人，用大衛與歌利亞這個典故來形容是再適合不過了。

這種以小搏大奮力一戰的熱血橋段向來最能引起觀眾的認同與共鳴，不過這場決戰的意義不僅在於以小搏大，更重要的是，亞當是極少見「像人類（human-like）」的機器人。不僅外型像人類，連戰鬥的方式也十分人類。宙斯憑藉電腦內建的組合拳法與經由機器運算的策略來戰鬥；亞當卻是用查理教的拳擊技法，靠著查理的經驗與直覺來戰鬥。戰鬥後期，亞當的聲控面板故障後，亞當甚至只能靠模仿查理的動作作戰。查理站在亞當前方面對宙斯奮力揮拳的身影，無疑是影片中最動人的一幕。這場打鬥不只是亞當與宙斯的搏鬥，更是人性與機器的正面碰撞。比賽最後的勝負已無關緊要，重要的是查理在戰鬥的過程中終於重新找回自己的勇氣與信念。




註：機器人亞當的英文原名是Atom，讓人不禁聯想到日本漫畫家手塚治虫筆下知名的機器人「原子小金剛」（Tetsuwan Atom/ Astro Boys）。雖然無法得知《鋼鐵擂台》是否有向原子小金剛致敬之意，不過亞當和小金剛的確有許多相似之處。小金剛常常以小男孩的外表擊敗遠比他巨大的敵人；此外，小金剛也是以模仿人類為目的而製造，是最像人類的機器人。兩部作品中人類與機器人的互文關係十分有趣。




劇照引用自官方faceboo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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