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在馬來西亞成長,又曾到新加坡工作,最後在台灣學電影,請問當初為何決定投入影像創作,你的人生歷練又讓你看到什麼樣的世界?這樣的歷練又怎麼影響你的創作?
廖:我想,我真正投入電影創作,確定我有影像的能力,是在《愛在森林邊境》之後。那時,我將所有原來在新加坡工作積蓄的錢都拿來拍這部片,不知道為什麼,覺得一定要這麼做。後來拍完,我就休學回去新加坡工作了。回去時,我是抱著不會再回台灣,電影學業也不會再繼續完成的心態。
後來《鼠》獲得金穗獎的時候,獲獎的場合我都不在,我當時是在新加坡工作到深夜下班後,才接到來自台灣的電話。話筒的那一頭告訴我得獎了,而且獎金足夠我繼續完成一年的學費。我那時的指導老師––吳秀菁老師,更打了一通國際電話把我罵一頓,理由很簡單,那時我在新加坡工作所拍攝的內容,就是減肥、美容等無意義的電視節目,我的老師說我是自己在糟蹋自己,我是被她罵回來的,我是受到台灣人的鼓勵才確信自己的能力。
《鼠》是您的第一部作品,當初為何希望拍攝關於墮胎的電影?將補老鼠作為探討這個議題的象徵效果很好,當初是怎麼想到的呢?
您在第二部作品馬上展現了強大的企圖心,《愛在森林邊境》正視了馬來西亞過去的歷史創傷,也涵蓋了在台灣的馬華移民的離散史,這是否是您認為身為馬來西亞籍—也是大華語世界—的影像創作者,不得不處理的問題?可否和我們多聊聊這段歷史?
廖:這段歷史,是在當今的馬來西亞歷史課本裡面找不到的。我的訴求從來不只是華人,這不只是馬華不得不正視的問題,我最大的期待是,讓這段歷史成為所有馬來西亞人必須正視的事。
我想假如無論膚色的馬來人、華人、印度人都對我們的歷史,有更深刻和人性的了解的話,今天我們可以更寬容的解決種族劃分、不平等的問題。曾經在六、七0年代,三大民族之間的電影和文化交流是非常普遍而且民生的,華人看印度電影、馬來電影,馬來人看功夫電影,但是後來因為保守主義,不平等的政策劃分了我們。
有人勸我,我應該用華人被壓迫的那種角度來拍馬華的電影,來引起華語電影圈的討論,我無法贊同。我倒認為如果我有需要用馬來語來拍一部馬華歷史的電影,讓馬來人才能更了解華人,我就應該那麼拍,我相信電影是能夠成為那個橋樑的,不是商品,也不是只為了成就個人的電影事業。我不喜歡用種族或語言來劃分創作,馬來西亞自十六、十七世紀開始,一直都是非常多元文化的,我是馬來西亞人,我們習慣了在多種語言的環境下生活,對於我來說,那是很自然的。
您到了《花開的夜晚》影像功力有著明顯的躍進,同時,您作品中的角色們都處在極大且苦的困境中,但從這部片開始,他們的苦逐漸可以看到出口了,請問是否也是您在這幾年間,看法漸漸轉變了呢?
廖:因為後來我發現,如果我的角色走不出困境,是因為創作者沒有足夠的勇氣讓他走出去。英國作家雀斯特頓(G.K. Chesterton)說過的一句話:「童話故事沒有告訴孩子們惡龍的存在,孩子們早就知道惡龍存在了,童話故事告訴孩子們惡龍是可以被殺死的。」(Fairy tales do not tell children the dragons exist. Children already know that dragons exist. Fairy tales tell children the dragons can be slayed.) 對於我來說,觀眾帶著什麼離開電影院是很重要的,創作者不一定需要美化、簡單化、粉飾化這個世界的複雜度或困境,但是創作者有需要在觀眾心中製造人性的溫暖,即使是充滿疑問的溫暖。
您從《雨落誰家》開始到《一起去看海》,都持續關注台灣的新移民/移工,電影的議題分量也開始和角色刻劃的分量平起平坐。而電影中的主要角色背景也由之前的中產家庭成員,變成社會底層的勞工、婦女,可否談談怎麼開始這段改變的?
在訪問最後,請問您會怎麼推薦你自己的作品給我們的讀者,告訴他們不能錯過這次的作品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