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家電影資料館
338 2011-12-16 | 影展 |
來自世界盡頭的光影
專訪台灣拉美影展策展人黃翠華
文 / 黃怡玫
說起拉丁美洲,映入你眼簾的會是什麼?巴西里約熱內盧的嘉年華會?墨西哥玉米餅和戴著寬邊帽的樂手?藏身於瓜地馬拉叢林裡的馬雅文明遺跡?『這些太膚淺了!』身為影迷的你嗤之以鼻。那麼也許是《無法無天》裡從小持槍販毒的貧民窟孩童,《中央車站》裡為人寫信尋親的婦人,《樂士浮生錄》裡搖擺演奏動人樂音的音樂家們,切格瓦拉意氣飛揚啟發革命精神的《革命前夕的摩托車日記》,甚至畫面閃爍迷離美得讓人心碎的《春光乍洩》,在阿根廷/世界的盡頭仍然無法安定的何寶榮與黎耀輝。試著從這裡開始發想,所謂拉丁美洲從陽光閃耀棕櫚搖曳的熱帶島嶼,延伸至冰天凍地景色詭譎的南極圈,其地理景貌以及氣候變化的幅員之遼闊,在以上所提及的每部影片中還無法窺及全貌。再加上歷史久遠、錯綜複雜的原民文化、殖民歷史、政權鬥爭,語言隔閡與物理距離使得拉丁美洲對台灣來說是名符其實最遙遠的『彼端』。這次由黃翠華女士以及墨西哥前駐瑞典大使平臨泰(Jorge Pinto)策展,於臺北光點電影院、高雄市電影館上演的『2011台灣拉美影展』展現了強大的野心,憑藉著黃翠華女士的策展經驗與評選標準,平臨泰先生的語言長才,更重要的來自拉美地區的視野,一口氣觸及十七國,選出二十六部影片,在台北的展期長達三週(2011/12/16~2012/01/06),以劇情長片為主,並有優異紀錄片,甚至打破真實與虛構的界線,叫人無法定義的作品,希望藉此機會讓台灣觀眾認識拉丁美洲豐富的歷史、文化、藝術資產。誠如平臨泰先生所言,西語人口佔全世界人口比例不亞於華語人口,而西語人士在世界各國的活躍也推動著世界對龐雜西語世界的理解。







談及拉丁美洲的電影工業,墨西哥就市場規模及產量而言乃拉美地區之首,針對大眾市場所拍攝的主流商業影片風靡西語世界,而墨西哥製作西語發音的電視連續劇甚至反向熱銷美國;同時九零年代開始墨西哥亦有所謂新墨西哥電影風潮,崛起的年輕導演著眼於當前社會現況並以創新手法呈現,在市場表現、國際影壇、專業評論中都獲得極高評價,《你他媽的也是》就是最佳例子。平臨泰先生也表示,墨西哥電影製作公司的投資觸角遍及拉丁美洲,就像歐美世界、華語地區的全球化跨國合作模式一樣,墨西哥製作人、投資者可以挖掘人的寶庫遍及拉美地區,也促成了其他國家的電影藝術發展。這次影展中除了台灣觀眾本來比較熟悉的幾個大國,如巴西、阿根廷、智利,又或者藝術電影愛好者會追求的量少質精的古巴、祕魯電影外,即為罕見的如玻利維亞、巴拿馬、哥倫比亞、哥斯大黎加、瓜地馬拉的優秀作品都將在台灣首映。字面上十七國二十六部影片也許並無法傳遞這次影展影片類型、故事題材的驚人多樣性,但就筆者目前所觀賞過的影片,即使不論拉美地區本身的族群、歷史複雜,影片本身所使用的表現手法、切入角度就以讓人驚豔。比方說,攝影迷必定不可錯過紀錄片《墨西哥皮箱》,講述了Magnum新聞攝影社的創辦人之一羅伯卡帕在西班牙內戰期間所拍攝的珍貴底片如何逃過佛朗哥獨裁政權在墨西哥被保存下來;國際紀錄片大師Patricio Guzmán的《星空塵土》展現恢宏氣度與歷史記憶,巴西新銳導演Gabriel Mascaro的《天上人間》冷靜內斂地呈現住在里約熱內盧豪華大廈頂樓樓層的富豪階層如何看待自身處境。對拉美地區導演已有認識的觀眾,可以藉機一窺《中央車站》導演華特沙勒斯一九九八年的作品《千禧午夜》,《微笑威士忌》導演Pablo Stoll的最新作品《廣島廣島》。







本期週報專訪策展人黃翠華女士與平臨泰先生為讀者介紹本次影展的觀影重點,以及對拉丁美洲地區電影工業、文化的基本理解。同時本期『焦點影評』單元刊出翻譯名家劉俐所撰寫開幕片《鄉村歲月》的影評文章。策展人特別感謝巴西、智利、墨西哥三國在台商務辦事處,在策展期間給予的協助。(Special thanks to Oficina Comercial de Brasil en Taipei, Oficina Económica y Cultural de Taipei en Chile, Oficina de Enlace de México en Taipei)


拉丁美洲涵蓋的地理幅員、種族、宗教群體,以及實際國家數量都非常地龐大,請分享當初策展的契機與整體的構想。
黃翠華(以下簡稱黃):我從看影展到後來自己辦影展,20多年的經驗,其實拉丁美洲真的非常的被忽略。在台灣這樣一個影展百花齊放的時代、多元的時代,可是那一塊就是這麼的被忽略。以往我們辦影展,其實對拉美的知識不了解,語言上也比較有隔閡,因為那邊還是要用西語,那台灣的國際聯絡多半還是用英文。台北電影節是以城市對望的角度在策展,所以他們一直在挖掘不同地區的城市,他們有做過巴西,光點電影院之前也做過一次拉美,可是就整個地區來說的話,還是有很多國家沒有被關照到。另外我個人在2009年拿到一個獎助金,我去了紐約半年,在紐約就有許多拉丁移民,在那裡也看到許多拉美電影,在台灣好像之前都沒有聽過,好像那是一塊對台灣觀眾來說待開發的處女地。

在我的策展序中我也有講到,拉丁美洲是地球上與台灣直線距離最遙遠的一塊大陸。它就是這麼遠,坐飛機經濟艙到墨西哥就要7萬塊,我在2006年女性影展時本來要邀一位墨西哥導演來,他本來答應要來,可是那時候一估價,就已經是7萬塊一張,礙於經費,只好放棄。可是基本上西語人口的勢力在世界各國是很大的,可是對於台灣人來說,真的是天南地北,好遠好遠,也沒有人在真正地做文化藝術方面的介紹。說實話,跟我們有實際邦交的,都是真的很窮的國家,那實力比較大的國家在台灣如果是設置辦事處,其實跟大使館比能運用的資源很有限,有的時候他們想推動活動也是比較無力。其實我們這次策展,也是到處找使館或辦事處幫忙,就發現其實他們的子彈還蠻少的。

我覺得台灣現在是在民主、經濟各方面進步得蠻快的,甚至電子媒體、影像媒體的散布力、傳播力、還有影響力,非常的大、無遠弗屆,讓一般大眾不用花太多錢可以吸收到更多的新知。電影真的是一個重要的工具,是一個藝術形式,還肩負著資訊傳播的功能,看電影不會覺得太有壓力,耳濡目染之下就吸收到一些知識。那當然我覺得這次要找到拍得好的電影,有角度、夠犀利,我想就社會歷史文化的主題來介紹,從這個方向去找一些適合的電影。他們那邊其實出來的片子,很多在發行上會交到歐洲人手上,因為現在電影發行就是你如果想國際化,要走國際影展,就拜託大片商,他們比較擅長經營國際影展。問題是如果一部片子不在大影展裡面,或者不是很有賣相的電影,很快一下就被冷凍,非常可惜。我這次選片早至1998年的作品,其他主要集中在2006至2011年間出品,全部都是台灣首映。因為我想既然有這麼多導演,我們還不認識,就盡量介紹,或是說台灣已經認識的導演他過去的片子很好,可是台灣還沒放映過的,也都涵蓋進來。

這次為期三週的影展中涵蓋了十七個國家共二十六部電影,是野心相當大的嘗試,首先為讀者介紹已經揚名國際的導演作品。
黃:我們希望能夠盡量每個國家都涵蓋到,當然所謂合適與否的過濾點包括有沒有在台灣放過,拍得夠不夠好,找不找得到這部片。這次我們選取的角度是從電影中可以看到社會現況或文化背景,讓影展作為一個平台,讓傑出的影片為自己的國家發聲,介紹給台灣的觀眾,拉美其實說起來大大小小可能有30幾個國家,這次17國也才一半,但是有些國家就是那種別說沒電影工業,就是說獨立製片可能都沒有。我個人選片其實還蠻挑剔的,它不見得是大師的作品,可是因為在處理深層問題的時候,如果這導演夠敏銳,它就可以很好看。當然這次開幕片是一個智利大師沒錯,為什麼這次都選老一輩的智利導演,是因為智利有一個比較特殊的背景,他們的獨裁政權從1973年到1989年才結束,國內知識份子幾乎都流亡海外,他們在獨裁政權結束後終於有機會回去拍片。這次開幕片《鄉村歲月》的導演Raul Ruiz流亡期間在法國拍了很多電影,像是改編法國文豪普魯斯特的《追憶似水年華》,那《鄉村歲月》就是他後來回到智利,改編智利的文學作品,我覺得在技法上很有他的特色。另外還有兩個同時期的導演的作品,我覺得那位導演其實很重要,可是台灣一直沒介紹。

《星空塵土》在2010出品,在坎城影展獲得François Chalais獎,還是歐洲電影獎的最佳紀錄片,參加無數的影展,一直得獎,然後,也是因為這樣,我們特別注意到,然後去找他的資料就發現他其實也是那個時代流亡海外,非常有名的一個國際紀錄片導演。他到處做工作坊,智利民主化以後,他就回到智利首都聖地牙哥辦了一個國際紀錄片影展,繼續推廣紀錄片。在影展手冊中我有引述他對紀錄片與歷史的關係的說法:一個沒有紀錄片的國家,就好像一個沒有家庭相簿的家族。我覺得這樣的態度蠻重要的。他們一輩子沒有辦法忘記那件事情,不是說他們要記恨,而是他們希望能夠把歷史發生過的事傳下來,就像為什麼現在還是有這麼多作品要談猶太人被納粹屠殺的歷史。你不能說現在歌舞昇平,你就可以不知道這件事情,不是叫你去恨他們,而是說叫你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情,我們知道人性醜惡的一面,是不是可以不要再重蹈覆轍。他們就是希望可以把那個年代的記憶,用影像的方式傳下來,我覺得這也是為什麼電影媒體很重要,它變成人類歷史文化的記錄。

《星空塵土》的特別之處似乎又在於它沒有直接地呈現殘酷的歷史真實,而是以形而上、哲理的方式來探究歷史與生命的關聯。
黃:對,我是覺得做得太直接其實都容易顯得粗糙,而且沒有深度,如果直接就講,我現在就要跟你講228事件的血淚史,可能沒有人想聽,可是如果你今天是用電影的方式,像是侯導用電影的形式拍,用一個家庭的故事在時代洪流裡面,觀眾會覺得比較人性、比較能夠了解、接受,甚至欣賞。《星空塵土》的導演現在也70來歲了,他是一個有智慧的人,他把他的生命、智慧,放在這個片子裡面。他把天上的繁星,這當然也是我自己也詮釋了一些啦,就是說你這種天上的星辰跟地上暴政受害者的遺骸相互關照。中國人對星辰也有一種很奇妙的連結,你說水滸傳不是每一個人物都是一個星宿下凡嗎?所以我覺得這個東西中國人來看,還有另外一些層面可以進入,就格外感受到他的深度,對,那但是他就是拍得很好,那每個人可以得到多少,就自己進戲院去詮釋。希望藉由這次機會把這個非常重要的紀錄片作者介紹給本地的觀眾,希望有人再繼續深挖,比如說紀錄片影展,其實還有很多的作者等待被發掘。

也有些導演有先前的作品在台灣放映過,這次影展中有他們更早先前的作品,或目前最新作品,請為觀眾介紹。
黃:在台灣之前的影展如果看到喜歡的作者,可以再follow,那還有很多是新導演,既然我們選進來,就表示我們認可他。我其實在策展的過程也很重視這樣的傳承,比如說我們以前介紹過的我希望能夠再去follow。看看他之後的新作品、甚至成名之前的作品是怎麼樣。所以像《瑪黛奴莎》這一部,就是以《懼乳》奪得柏林金熊獎那個導演的前一部,《懼乳》是她的第二部長片,非常的有才華,這個導演是我心目中的明日大師,我很想看一看她之前的作品。這個女主角也是同樣一個女演員,她那時還默默無名,在《懼乳》中的演出就得了影后,我覺得她非常的有魅力。這個導演叫Claudia Llosa,她是祕魯的諾貝爾文學獎得主Mario Vargas Llosa的姪女。祕魯的文化其實非常的迷人,地貌景色跟傳統文化都有很強烈的特色,這電影裡面有一些神祕的宗教行為,拉美文學中的魔幻寫實的這一種特色,這種傳統,她把它運用在電影裡面,那種魔幻的東西,你覺得好像是不可思議,可是在他們的文化中就是這麼自然的成立,因為他們就是有那樣的傳統,他們就是相信。就像我們說台灣的原住民好了,他們原本的傳統信仰裡面本來就有這樣的元素,也許是融合自然的一些傳說。還有當然我覺得宗教的影響也很重要,因為那邊主要還是天主教的國家,不過因為現代社會的衝擊,我覺得它的傳統其實現在也慢慢的受到挑戰,所以像《瑪黛奴莎》其實是有諷刺宗教的偽善。因為你看那個故事,大家平常是規矩的天主教徒,可是在耶穌受難到祂復活的那三天,大家可以為所欲為,而父親他想要女兒的初夜權。這就是一個諷刺,當然我們說這是一個故事,不能說這真實發生,我們也不要這樣去狹隘地當做一種奇觀事件。

這個導演,她提出宗教的問題,另外有一個墨西哥片叫做《聖徒與我》,那部片也是運用到宗教的力量,風格上也是魔幻寫實,但談的是人口販賣的問題,又帶有黑色幽默跟公路電影的色彩。有個很漂亮的寡婦,她唯一的女兒進了醫院開刀,後來醫院通知她說女兒死了,也就把她屍體封起來不讓她看,因為是傳染病,然後很快把她下葬,她很傷心。墨西哥的天主教徒都會像我們這樣拜一些小神啊,比如說財神或是什麼不同的神,他們有一些聖徒也是掌管不同的領域。每天她在廚房做飯的時候,就有一個聖徒每天出現在她的火爐裡面,跟她講你女兒沒死,她就振奮起來,決定要去找到她。她輾轉聽說有人口販子把小女生詐騙到美國去做雛妓,她就一直循線找哪裡有妓女,來到美國跟墨西哥邊界,她就沿路找妓女戶,尤其是有雛妓販賣的地方,去找她女兒,她還甚至下海做妓女,才能找到她女兒的下落。

這次影展選片有非常藝術風格的劇情長片、有記錄片,可是也有像《聖徒與我》這種故事題材比較通俗,甚至是不輸給好萊塢電影的緊張、刺激情節,可以為讀者介紹其他故事性較強烈或者說雅俗共賞的作品嗎?
黃:因為其實拉美的民族性是比較奔放帶有戲劇性,他們也喜歡比較動態的東西,事實上這種戲劇性的情節其實在他們看來,是還蠻自然的。《小故事》非常的爆笑,這個導演之前的《保鏢犬》有在台灣放映過,我覺得他是一個非常天才型的喜劇導演。其實喜劇導演不容易做,你要讓人們大笑,又有內容,不是只消費情感換取笑聲。《美簽》是更熱鬧一些,裡面還有鋼管舞,它就是那邊的文化,《聖徒與我》裡面還有一個他們當地的文化,職業摔角,可是他們都是戴面具,還有分好人、壞人。這些都是他們通俗文化的特色。我們要了解那個國家的社會文化,就是要什麼樣的文化都去了解,通俗文化更好。但是他們處理的時候,知道怎麼樣去節制,所以不致於變成消耗型的商業片。《美簽》的男主角是墨西哥的大明星,這個導演的《南方安逸》去年在台北電影節放過。《美簽》裡面可以看到,一般人民想要移民美國的問題是非常嚴重的,男主角懷抱著典型的美國夢,而女主角其實是非常捍衛玻利維亞文化的,她說我就算留在國內得去跳鋼管舞,也不想去美國,因為她喜歡本地的文化,價值觀的衝突就呈現在這個電影裡面。

《魔咒手風琴》也非常的好看,可說是這次影展最有魔幻寫實的味道,可以說是歌倫比亞的武俠片翻版。一個手風琴,他的手風琴被下咒了,所以他太太死了。他想把琴還給恩師,就千山萬水要去找他的恩師,因為又沒錢,就是徒步過去,他到途中有遭遇手風琴對決。我就會想到武俠片,因為好像大家都有高招,可是他們的武器是音樂,中間有很多的魔幻寫實的場景,非常好看。

《女孩玉瑪》在2010年代表尼加拉瓜角逐奧斯卡最佳外語片提名,可以想見的演藝學院的品味也是比較通俗路線,但片中也同時呈現了女性的艱難處境,以及玉瑪堅毅不撓的一粒,她寄望以練拳擊讓自己跟家人脫離貧困,摔角、拳擊似乎都是他們寄託夢想的領域。此外,也有一些遊走於真實與虛構邊緣的作品,讓人對於這次影展的多樣性印象深刻。
黃:雖然環境很差,生活現狀很困苦,可是他們有那種突破現狀的勇氣。整個拉丁美洲的歷史都蠻波折的,可是他們的民族性還是非常的堅強,很強悍。他們的堅韌一部分是因為他們有很多的問題,像玉瑪就是在生長在貧民窟,那貧民窟很多人就是販毒維生,你好像就覺得說,我沒有辦法脫離這一塊,可是她就想辦法脫離了,甚至也救出她的小妹妹,然後像《煉獄馬林巴》也是。他本來要拍紀錄片,那是真的故事。你看到男主角家裡家徒四壁,只有一張椅子,他說晚上就睡在這張椅子上,他家只有一把馬林巴琴,他把他所有的家人全部都送到鄉下,因為有黑道要討債追殺他,他只能靠著琴藝謀生賺點小錢。可是因為他怕訪談最後會引起黑道的的不悅,然後再去找他們的麻煩,導演他們就把它拍成劇情片,其實有一點混雜虛構故事,可是其實還是有很多是實際的狀況。你沒有辦法簡單的直接區分它說,它是紀錄片,還是劇情片。

《何處為家》故事的那個主人翁,導演是因為知道了這個男主角的故事,然後就把它寫成了電影劇本、找到了錢,然後找他來演出,所以他在演他自己的故事,那你要說這到底是紀錄片,還是劇情片?我覺得已經不重要,重要是它真的很感人。男主角本來是一個堂堂的老師,還懂5種語言,從海地到多明尼加就是連個建築工地的粗工都做不了。這部片碰觸到相當多的議題,比如說你也可以了解到,透過攝影機的運動,海地和多明尼加是共同分享一個島,可是海地這邊就是奇窮無比,多明尼加則是非常的繁榮,其實只是一線之隔,就差那麼多。其實看這部片,我真的是很心酸,這個演員他本身的經歷太悲慘,你會懷疑說這到底是不是真的,就覺得這難道也是一種魔幻寫實的表現。

由本人來演出自己的故事這樣類似的狀況,在《廣島廣島》中也是。這部片反映現代社會中,其實很多年輕一代有著精神上虛無、無目標的茫然感。其實像他前面拍的幾部片子《25瓦》、《微笑威士忌》都有那樣的傾向,拍得很好,我就繼續追蹤到這一部。那原文片名Hiroshima對我而言是一個問號,它可能就是一個象徵,因為並沒有很明顯的線索。我是覺得片名這些都不重要,什麼類別不重要,是不是紀錄片不重要,重要的是它是不是感動你?

除了剛剛介紹過的本來就有名氣的導演,有一些是我們從來沒有想過的,像巴拿馬、玻利維亞、尼加拉瓜的電影,我們從來沒有去想過說他們可能是有電影工業的,這種片子是如何找到的?
黃:像巴拿馬的這一部《拉丁拳王》,是我們請教這邊巴拿馬的大使,他就說我們沒有電影工業,不過我表妹好像有拍過一部片子,有得過一些獎喔,我讓你們去聯絡。原來她參加過馬奎斯的編劇工作坊,後來她從短片開始,這是她受矚目的一部記錄長片。她其實講到他們國家的一些處境,這個拳王的故事就是國族尊嚴的隱喻,讓我們對巴拿馬有一個認識,也把拉美人民的向上奮發的民族性,或是你到後面可能會腐敗的狀態都呈現出來。

還有另外一個導演,我想特別提一下。就是薩爾瓦多的Tatiana Huezo。我們大概沒有聽過薩爾瓦多有什麼電影過。《烽火家園》其實製片公司是墨西哥的,因為這個女導演她媽媽是墨西哥人,她爸爸是薩爾瓦多人,薩爾瓦多發生內戰後,家人們就要撤到墨西哥,可是她還是不時的回去探訪她爸爸這邊的家人。她長大在墨西哥念電影,她就覺得她要拍一個薩爾瓦多的電影,所以她就回去家鄉。薩爾瓦多歷經很長的內戰,有一個小村落被夷為平地,那邊的人就是沒死的也很多都發瘋了,不然就是非常的自閉。然而你會看到下一代,我覺得看起來其實很感動,上一代當然他們有很多的愴痛,但他們基本上是隱藏,想就讓那故事隨著他生命消逝,也就慢慢過去,可是年輕的一代,你就看小孩子就是很開心的上學,因為他們已經開始重建家園了,還是有一些歡樂的家庭場景。你可以看到那個對比,就是經歷過內戰時期的恐怖、屠殺、刑求,你看得出來他們眼神中還有那種恐懼。可是他們盡量不把這種恐懼,或是傷痛留給下一代。這部片子雖然是一個很年輕的導演拍出來的片子,可是立刻就受到非常、非常多國際影展的邀約,我覺得這部片是非常、非常的感動,它拍得非常的詩意。美國有個專門推廣拉美電影的非營利性組織Cinema Tropical,它將2011年最佳紀錄片導演,以及最佳處女作頒給《烽火家園》,可見這部片的優秀。另外這個組織還有邀集電影學者、專業影評評選了過去十年來十大拉美電影,阿根廷女導演Lucrecia Martel的《魔沼》也名列其中。

最後有策展人想要特別推薦的作品嗎?以及這次尋找拉丁美洲電影的過程對妳個人的策展經驗來說有何特別的感受?
黃:《列寧格勒明信片》這也是歷史愴痛得主題作品之一,這是有點像導演的自傳型的故事,她的爸媽都是參加游擊隊,然後爸爸過世,她就是從小被媽媽帶著到處去一直逃,然後收集情報,每到一處,媽媽就會換一個名字,換到最後她就說,我都不知道我真的名字叫做什麼。片中的那個小女生就像她自己,她有一個表兄一直在等媽媽從列寧格勒寄來的明信片,事實上那不是媽媽寄的。而是所有加入游擊隊的兄弟姊妹,如果陣亡的話,就會有人負責寫明信片寄給他的遺孤,假裝這是從列寧格勒寄來的,安慰這些小孩。表哥從小就是一直等待來自列寧格勒的明信片,他們一直在逃亡的過程中玩遊戲。這個導演有美術背景,所以片子裡有很多動畫,看起來沒有那麼的沉重,因為她用兒童的角度、用很多動畫來講述這個故事,非常的活潑,然後很好看,可是同時它的深度也在那邊,也講到這個歷史的愴痛。很多導演從一開始拍片,就拍自己兒時的記憶,成長的記憶,這很自然,因為我們都想處理我們生活裡的問題。所以雖然很年輕的導演,他們的題材還是會碰觸到這種歷史傷痛,為什麼?就是因為他的童年成長過程中還是有那樣的問題。

《列寧格勒明信片》跟《烽火家園》,這兩個都是很年輕的導演,然後他們都處理童年時他們經歷的內戰問題,但是角度和方式就和老一備的導演不太一樣,不會那麼的沉重。就像我之前引述《星空塵土》導演說的,一個國家沒有記憶,就像一個家庭沒有家庭相簿一樣,他覺得很重要的任務就是要把國家的記憶、民族的記憶傳承下去。這樣子也許對我們來說,也是一種教訓。我們今天雖然跟拉丁美洲距離遙遠,可是你這樣看這些故事,你就覺得,哇,它其實影響到很多人,甚至下一代,他們可能童年是非常不愉快的,或是說童年失去父母親在身邊的溫暖,或者是童年你要逃難,那可能對他們而言,對於和平的渴望就更加的強烈。慢慢地大家藉由這樣的作品,傳達一些比較人文的訊息,可以慢慢促進一些理解吧。我覺得至少是理解,我理解戰爭,戰爭造成什麼樣的傷害,戰爭對於這些小孩子造成傷害。因為這世界上戰爭還不斷地在發生,我們透過這樣子的一些作品,不管是文學也好,像電影作品、藝術作品,其實這些反省,我想多少可以感動到一些接觸到的人,有一個潛移默化的影響,會影響我們去對待彼此的態度。我覺得解決彼此殘殺的最棒的方式是先要先去了解對方,電影是一個很好的平台,不是那種很獨斷式的、單向的宣傳,而是它去感動你。感動是一個非常的絕對的事情,感動就是感動,不感動就是不感動,那感動你,你可能就會有所作為。我覺得我被很多的藝術作品、藝術家感動,所以我想要分享,然後透過策展這樣的事情,然後希望大家經由這些片子可以多認識這塊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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