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5 2011-07-08 | 影人 |
她從宜蘭飛進國際影壇
《小麻雀的天空》導演陳玉秀專訪
文 / 林文淇、曾炫淳
本屆台北電影節即將熱鬧邁入第三週。來自世界各國的青年導演中有位熟悉又陌生的台灣面孔,她是帶著《小麻雀的天空》這部精彩澳洲電影前來參國際青年導演競賽的台灣導演陳玉秀。



《小麻雀的天空》透過一個家庭故事,處理母女親情、生活抉擇與面對死亡等多層次議題,嚴肅中有動人的真情,帶有紀錄片與劇場形式的拍攝手法中又有細膩的女性風格,是一部可看性極高的影片。據台北電影節工作人員表示,本片在羅馬影展國際首映時,觀眾起立鼓掌久久不歇。



本片雖然在本屆台北電影節中並未獲選大獎,但是影片在台北電影節舉行過的兩場放映,國內觀眾給予相當熱烈的迴響,人氣緊追觀眾最佳票選獎的《那些年,我們一起追的女孩》之後。本片尤其令人嘖嘖稱奇的是,年紀僅三十出頭的陳玉秀首部劇情長片初試啼聲,就大膽自己一人擔任製片、編劇與導演三重角色,只以約900萬元台幣的極低製作經費,就能夠製作出這部質感佳且內容深刻的影片,令人不禁好奇這位在宜蘭出生,目前定居澳洲的台灣年輕女導演是如何辦到的。



《小麻雀的天空》7月14日在台北電影節還有最後一場映演,週報讀者不要錯過這部有不少觀眾在其中看到李安風格的影片。雖然陳玉秀導演曾經跟隨《阿爸的情人》(1995)的導演王獻篪多年,但或許是因移居澳洲,國內觀眾對她不甚熟悉。趁這次陳玉秀導演回國參展探親之便,《放映週報》特別在她的故鄉宜蘭對她作了一次專訪,讓讀者能夠近距離認識這位已在國際開始發光的台灣新銳女導演。



[編按:本文先前誤植陳玉秀導演曾參與《阿爸的情人》拍攝工作,現已更正,並向陳導演致歉。]
您高中畢業後就到美國猶他州學影視製作,有點奇特,為什麼不是熱門的紐約、溫哥華等大城?
陳玉秀導演(以下簡稱陳):我出生在一個極傳統的家庭,但我非常叛逆。基本上是沒有錢,那時候透過朋友的朋友輾轉才有機會,而且年紀輕覺得美國就是美國、國外就是國外,猶他州或紐約沒有這麼多區別的。當時,是我第一次出國,還跟家裡打契約書、蓋手印,約定大學畢業就要回台灣。出國門時,爸媽來送機,我心裡有兩個意念一閃而過,一個是「我好難過」,另一個則是「我自由了!」

我在美國唸電影的時候,說實話,沒有學到太多東西,唯一學到的一點是「懂得批判性思考」。當人丟東西給我時,我不見得要完全接受。我剛到美國大學上課時,老師課堂問問題,我會緊張、會希望老師不要問我,沒有自信。後來老師點到我了,我完全都嚇傻了。但當時老師表示沒有要我一定要給出答案,只要求是否能夠回問他一個問題。這件事情點醒了我,影響後來我拍片的精神,影片中我從來不去尋找答案,我一直在尋覓的是「什麼樣的問題才是更準確的問題」。當我在拍片、寫劇本時,這便成為我創作的切入角度。

從美國猶他州轉往澳洲發展的原因?
陳:其實不是這樣,到澳洲是後來的事情,大學畢業後先回到台灣。開始進入電影工業,最早是跟王獻篪導演拍《阿爸的情人》(1995)。我在宜蘭土生土長、高中跑去美國、再回台灣,台北我根本不熟、什麼人都不認識,我曾經去台北沖印廠找同鄉葉經理。他給我三位導演的電話,最後是跟王獻篪聯絡上。王導演一開始說我太年輕了,但我印象很深刻,當時當面我回了他,我雖然很年輕,但是我很熱情啊!(笑)結果他就收我了,從製作助理、美術助理一點點做起,跟著王導工作大約有七年,電影實務經驗上我完全是跟他學習的。王導後來也到大陸拍片,在上海設有分公司,有一段時間上海分公司是由我處理。

對電影的興趣從何時開始?
陳:從高中就很喜歡電影,開始看了很多很多爛片。(笑)我高二時暗戀美術老師,我知道老師以前在師大辦電影社、喜歡電影,為了讓老師注意我的存在,於是我就想,我要很認真看電影。宜蘭家附近有錄影帶出租店,一開始沒有什麼電影概念,我很按部就班,就從片櫃整排整列左上角的第一部開始一部一部看,完全沒有選擇的看。然後,高中時跟鄰居一群開始好奇「性」,又沒有什麼膽子租借A片,就開始找一些比較色的影片,我們的代號叫做「五字片」。趁爸媽不在家,一幫子鄰居在我家看片。看了一些之後,察覺電影滿有意思的,開始發現有些東西比較好,也發現自己開始能夠推薦片單。

有兩部影片影響我很深,也比較嚴肅有內容,一支是《甘地》,看得嚎啕痛哭。另一支是《教父》,看完,我就覺得,哇,故事原來可以說得這麼迷人,發現了另一個影像世界。那是一個非常懵懂的階段,對拍片完全沒概念。真正發現電影,應該是大學唸書的時候了,開始看一些楚浮、高達的電影。

《小麻雀的天空》片中空景的使用讓人印象深刻,跟侯孝賢的空鏡頭有點類似,影片有種台灣的、東方的味道。您自覺自己的電影創作是如何養成的?

陳:我本人很愛講話。(笑)但是影片中這些停頓與空白,比聲音更有影響力。對我影響最大的應該是柏格曼。這次影展放映,影評人張昌彥老師看了我的影片後跟策展人塗翔文說,策展人再轉述給我聽,他說我的電影「很伯格曼」。我就笑著回,我不小心偷到的,竟然都被你們看到了。所有導演作品裡面,我很能夠進入到柏格曼的世界,因此對我影響非常大。另外,俄國導演塔可夫斯基對電影美學的看法,我也是比較能夠體會,因此影響較深。

《小麻雀的天空》由您編劇、導演、製片,您如何兼顧各項工作,喜歡何者身份?
陳:當時剛入行,除了化妝師、演員、明星,整個片場都是男人。台灣電影在那個時候,其實是非常沙文,會有一些禁忌,女人被視為身體比較髒而不能坐到器材,不小心坐到,還有人會威脅要罷工,現在可能還有這個規矩和禁忌。現在有較多女導演或女性電影工作者投入,完全是件好事。總之,回過頭說,王導演真的是教了我很多東西,當然我也是小小有天份。(笑)

老實說,我大部分的時間都有些不務正業,雖然入行門檻越來越低,但要到達某個位子,會更發現所需要的本事仍然要足夠。電影這行,帶點江湖味,幹過製片就會知道電影業三教九流,我覺得沒有其它行業,能跟生活如此接近,因此行事要柔軟、圓滑,身段要有、手段要有。可是,雖然我不務正業這麼多年,但只要一站進片場,我就覺得非常自然、天生的,感覺就是我自己的舞台。

為什麼選擇自己編劇、導演、製作?說實在話,這個絕非常態,接下來的作品,我不會選擇這個方式。畢竟是首部作品,如果我不去冒這個風險,也沒有其他人願意去冒這個風險,我比較幸運是剛好這些年來的訓練,製片這個領域我有足夠的經驗能夠掌控。有沒有問題、會不會產生問題或者有更多挑戰?當然是有的,最大的挑戰就是把大家搞得很累、把自己搞得很累,我身邊最親密的人會受到最大的衝擊。我的前製、製作,拍了19天,剪接約一個月,非常快速,所以這個方式不是常態,不可能被重複,故事發想有許多是在片場我覺得要修改就直接修改。謝飛導演先前跟我說,這部片有點像話劇;我當然有我的看法,也許對話的形式上跟話劇的形式有點雷同,我覺得更直接的關聯,應該是它的即時性,馬上的表演隨即被記錄下來。影片很多都只有一個鏡頭,我拍的東西其實都很準確,這是我對自己的一點肯定,我拍下的東西大約90%都用上了、沒多拍什麼東西,我沒用的部份一個鏡頭都沒用、要用的就完全用上。


您一開始如何說服片中這些來自劇場的演員參與拍片?
陳:對,大部分都是優秀的劇場演員。如何說服他們,他們沒有人能看到完整的劇本,看到的是我這個人,因為我跟他們說劇本不重要。(笑)這是李安講的一段話,我覺得很有道理,他說第一部片子其實是看一個導演的爆發力,英文原文是outburst of energy,所以很多東西是可以被原諒、被接受的,然後第二部片子就真的是看你的本事了。在拍第一部片時,最主要是我的能量在哪裡、創作的爆發力在哪裡。我的女演員Nicola Bartlett,她講了一段話我覺得形容得非常好,她説我們好像在玩爵士樂,彼此啟發盡情發揮。我有定調,在那基調上大家可以很清楚,但是又有爵士樂的奔放表現。她又說,她演這個角色的時候,有點像在飛,同時又彷彿在降落一般(She was flying and falling at the same time)。我從來沒有在精神上得到過這種滿足感,我們花了十九天拍攝完成,但實際上非常非常辛苦。當時剛好是澳洲的夏天,正值聖誕節之際,非常非常熱,在精神上和體能上都受到很大的挑戰,不過拍片也是最大的樂趣,我們拍得很順利。

這部影片用低成本製作,成果卻相當驚人,而這竟是您的第一部電影。這對國內時常在抱怨經費不足台灣導演提供一些省思,您有無寶貴的經驗能分享?
陳:我覺得這很簡單啊,就像到菜市場,我口袋裡有多少錢,我能夠買到什麼材料,我就做什麼菜。狂傲點說,我可能有點藝高人膽大,有些場景就在我家臥室、我家門口拍的,影片中出現的咖啡廳,就在我家旁邊街頭的轉角。或者,我發現陌生人家味道對,我就去敲門、告訴主人,我覺得你們家很漂亮……。有時候創作者要有瘋勁和傻勁,演員的部份或者租賃設備器材時都是一樣。在澳洲《小麻雀的天空》拿了一個年度最佳數位影片的獎項,我的得獎感言很簡單,就偷啊、騙啊、搶啊。(笑)因為有時候按照規矩來,拍片是不可能的,製片有時候就很像流氓,但是電影的流氓還是非常有君子風度,被拒絕也沒關係,另求它途。這樣的拍片方式,自然而然聚集一批能認同的工作團隊,所以我是帶頭騙子。拍片對我而言就是「去做」,有時候我們坐下來會批評這部片、那部片拍得不夠好,但是片子只要能被拍出來,光這樣就值得可圈可點了,值得被鼓勵,因為這部影片拍完後已成為工業的一部分。


《小麻雀的天空》已先在澳洲上映及在全球各個影展放映,這次回到台灣的台北電影節放映,您是否有覺得不同的經驗?或者有什麼不同的感受?
陳:上次我電影放映那一場,我發現有很多年輕觀眾,放映完,來找我聊天的都是很年輕的觀眾。我跑過全世界這麼多影展,看到了很欣慰。你說,台灣電影有沒有所謂的電影觀眾,我覺得是有的。但我的問題是,他們欣賞的影片只限定於某種類型嗎?這是一個疑問,因為我覺得我的片子,可能是比較成熟的,原先會擔心年輕觀眾會不會看不懂,而不受青睞。可是我發現,年輕觀眾會有年輕觀眾的解讀。他們的分享,也讓我滿感動的。

我最近看了《商業週刊》的報導,知名製片黃志明說,「北京未來可能成為東方的好萊塢,台北可能是倫敦。」這個判斷我覺得絕對是正確的,這句話正好到點子上。所以,台灣的電影人要更認定自己的位置,相對好萊塢,現在倫敦電影仍是流行的起點,但是他們電影創作者的作者形象非常鮮明。現在中國獨立製片影片環境是更為困難了,反倒台灣的環境有機會。

這次回台灣,映後座談時很多人會發問國內外的電影產業差異。其實,我覺得沒有這麼明顯的界線,我覺得天下烏鴉一般黑,台灣電影人遭遇的問題,在國外任何一個地方都會遇到同樣的難題。台灣影人應該要有自信,能真的對自己扎扎實實製作的東西要有自信時,東西的質感就會出現了。我們在問為什麼我們的電影不夠國際?我覺得「國際」是一個平台,電影作品進入到市場裡面就變成一個商品了,怎麼樣變成國際,就是你的商品必須在國際的這個架上進行行銷。問題在於,影片夠不夠universal(普世價值)、夠不夠同理心,現在拍的這個故事是不是能夠禁得起另外一個文化、另外一個社區的人對這個故事的反應,這又回到作品本身的內涵、故事是什麼、怎麼樣表現。

在澳洲,您的作品怎麼被看待?對他們而言,您是個外國導演嗎?或是有其它看法?
陳:在澳洲,所有的影迷都感覺這部影片像是歐洲電影,我的手法其實非常不澳洲,但從沒有人說我的影片很中國。到歐洲放映時,他們說這部片非常美國獨立製片。在美國的時候,他們說這部片非常幽默,非常的英式。這次在台北電影節放映,映後座談時有一位英國女孩子也說這部片非常像英國電影,因為表演非常寫實,有點搞不清楚是在看紀錄片或戲劇。然後,剛才訪問又提到這部片是帶有東方的味道的。所以,我的作品好像是非常國際嘍。(笑)但要問我這個問題,我不曉得怎麼去劃分,我覺得有難度,因為我覺得我的作品就是我。

這部片的優點也許在,無論感覺上很美國製片、很英國寫實戲劇表現、或很歐式美學,這部片在各方面都是非常成立的,這點或許是我成功的一點,也是我對自己小小的鼓勵。

做為一個母親、台灣女性,身在國外拍片,生活實際面上應該會很辛苦,您如何在生活與創作工作上兼顧?
陳:我覺得發生在我身上最幸運的事情是我當了媽媽。真的是有了孩子以後,看事情會多一點包容、多一點關心、多一點耐性,這是我當媽媽之前之後最大的差異。You gonna live fully in order to make great movies.(譯:要拍厲害的電影,首要努力生活) 有些時候我們忽略生活有多重要,生活的豐富性其實對電影創作或任何藝術創作都是很重要的,如果有一點小小的批評,可能是有些故事的原創或導演太年輕,好像看的東西比較浮面一點點,當然不見得是不可取,但有些時候可能要多一點歷練。

很多年輕導演一從學校畢業,就開始拍電影,開始拍對人生的體驗,感覺上很困難,因為沒有做過其它的工作,歷練不足。每個人的路子都不一樣,我高中離開台灣、美國唸書、到大陸上海工作、再到澳洲,我的生活歷程就是我的生活經驗,我所有的創作都是從我的生活裡面來的。


有許多人看了《小麻雀的天空》,將您比擬為下一個李安,您的想法是?
陳:當然要假裝非常非常謙虛囉。(笑)我看東西有我的想法,也許有我的敏銳、細膩,這是我的選擇。我當然欣賞李安的作品,他的事業一路走來的確是華人導演目前為止最成功的。怎麼跟他比較?我覺得走我自己的路囉!對我而言,要回到基本面,生活要過得很扎實。我是屬於比較不急的那種人,慢慢來。我昨天讀到一段話,是亨利.米勒談他自己的寫作,他覺得寫作的過程裡面是deeper and deeper into life(愈來愈深入生活),我覺得非常有同感。為什麼要創作?因為我對生活、對人的好奇,為什麼我們是這樣子?為什麼我是這樣子?這對我而言是很重要的動力。

未來是否有在台灣拍片的計畫?
陳:兩年前我看到一個報導非常有趣,有一種鳥類叫白腰鵲鴝,原棲息地是在大陸的東南邊,民國七十年代左右被很多寵物店引進台灣,後來爆發禽流感,很多養鳥人將鳥放生,沒想到一放生之後,這鳥生命力非常強,會捕捉蜥蜴、青蛙,迅速繁殖,嚴重影響到台灣當地的生態。報導一開始說,農委會發佈通緝令,要捕捉這些鳥,我覺得故事在於,鵲鴝有其獨特性,比如說它們是一夫一妻,對外來鳥非常凶狠,要捕捉它必須瞭解它的習性。這是一個很好的電影題材,很簡單地講了人與自然的對抗,有點寓言式。補鳥人要研究鳥的習性,有時可能花一整天都抓不到一隻鳥。這個題材其實我已經構思一陣子了,基本上是三條線的故事:補鳥人跟鳥的關係、補鳥人跟家人的故事、以及補鳥人跟社會的互動。

文中提到「寵物鳥隻身來台,威脅本土生態」,威脅在哪裡?或者什麼是「外來」?這其實就是講到認同、融合、外來等命題。我覺得這講的是「自由」,從什麼是自由去發想,因為這些鳥也不要在這裡啊,這個補鳥人他也許是不自由的,他要找到他的自由,也許是要到樹林裡面的環境,為了抓到這些鳥,必須將自己的立場和心態完全改變。我覺得這個故事要非常非常簡單,才能有它的份量。這故事涉及了生態,是一個非常universal的話題,我們在這個土地上生活,可是我們跟生態的密切度到底在哪裡?預期這部片是由台灣的攝製團隊主導,所以希望可以跟台灣的編劇配合。

另外我最近有在想一個台灣和澳洲能有連結的故事,這有點自傳性,可能是心路歷程。(笑)我喜歡從朋友的關係、家人的關係、媽媽和女兒的關係,從關係裡面去看這個變化,每個人怎麼做出選擇。

請推薦《放映週報》讀者一個非看不可的理由。
陳:有些時候,簡單的、真誠的電影更讓人感動;有些時候,我們也很適合用簡單的、真誠的心境去看待我們的生活。《小麻雀的天空》這部電影最大的優點,正是簡單與真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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