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家電影資料館
249 2010-03-19 | 影展 |
轟隆行走的影展
專訪鐵道影展策展小組
文 / 曾芷筠
位於高雄鹽埕區五福四路的豆皮文藝咖啡館於1999年開始營業,早在我還是個白衣黑裙的高中生的時候,豆皮滿足了我對於文藝的所有想像。他永遠是這麼隨性不羈,水泥外露的磚牆、不太理人卻很親切的服務生、擺滿一整櫃但總是沒人買的獨立製作CD,店裡的空間相當寬敞,卻有種不講究精緻的草莽性格,總之,和我大學以後才認識的挪威的森林、海邊的卡夫卡、多鬆有著完全不同的調性,甚至是藝文咖啡館的另一種極端。他沒這麼舒適新潮、精緻可口,或許這可以稱之為一種南部氣息吧。







這間了不起的咖啡店近幾年就完全自發地搞了好幾個活動,匯集劇場、電影、音樂各界能量,一群人在寬廣陰涼的水泥空間裡捏塑著粗胚,試著表達溝通彼此心中最真實的想法。不只如此,這股能量更驅動了公共知識份子的理想,進而去關心公共議題,相信自己可以做些什麼來改造社會,因此催生了【哈瑪星鐵道文化保存運動】和這次的【鐵道影展】。正如同李宇軒所說:「活動是真的,有在流動才是真運動。」豆皮咖啡館長期苦心的經營成就了這樣的一群人、一系列豐富精采有創意的活動,豆皮咖啡館像一種治療,滋潤了無處可去的邊緣青年的心靈,也藉著社運治療著整個社會的不合理及瘋狂發展。







話是說得太感性了,或許這不是身為一個記者應該有的客觀態度,不過誰不是對自己的出生地擁有一份無法取代的情感?一想到從小熟悉的鐵道旁邊,就要播放著喜愛的電影,配合著現場音樂表演,就覺得超級興奮。







【鐵道影展】於3月26日開始,在高雄電影圖書館外、高雄港站鐵道中央、舊車廂前播放,所選擇的十餘部電影均和鐵道生活有密切關聯,期望這樣的放映能夠召喚出觀眾另類的思考,並帶動對都市計畫的反思。本期【放映頭條】以信件方式採訪了【鐵道影展】策展小組,請冠人、宇軒、致廷、慶章、令德暢談他們籌備本次影展的構想及甘苦,在信件密切往返中可以看見其認真、開放、嚴肅的態度,實在令人感動。







是否請先介紹高雄哈瑪星鐵道文化保存運動的起源和主要訴求?
冠人:想起來好像才昨天的事一樣,但其實我們這群人也已常一起行動、生活、工作快一年了。說「這群人」好像我們一開始就有共同的志向目標,或者原本就是同一個圈子裡的人,但其實不然。過程中不乏許多有意思或非預期的關係聯結。「這群人」當中固然有我原本就認識的朋友,例如豆皮文藝咖啡館的店長秋兒、一些常客、「行走的學校」以及自由劇場、電療聚樂部的成員們;但除此之外,隨著行動的時間拉長、階段變遷,夥伴自然有進有出,成員的主要組成其實也一直挺異質的。

簡單來說,2008年底開始的野草莓學運之後,一群不安於室的南部學者、民間社團 (NGO) 和社運工作者等,成立了【南方野盟】這樣一個軟性的、串聯性質為主的團體,後來漸漸會在GOOGLE群組中發文傳信、分享討論各種公共議題。具體的行動如:打開公視、舢舨船事件。而這些成員,也多共同參與了2、3月在豆皮文藝咖啡館舉辦的古巴影展(古巴後援會提供影片,我主要做一些聯繫規劃的事情)相關映演和與談活動。

這樣看似頗機動、隨機而聚集起來的關係網絡,直到2009年五月左右,在高雄大學任教的重志帶著他的簡報檔,跟這些朋友說明有關高雄市政府對高雄港站周邊區域「都市更新規劃」的內容和缺失──把佔地廣闊、極具文化資產價值的台鐵高雄港站鐵道站區置之不顧,未經充分且公共的討論、未經整體規劃就欲草率割地招商,聽完大家才漸漸覺得事態嚴重,應該更深入瞭解,同時也才發覺在高雄好像很少人知道這個消息。

後來大家仔細查證討論,才又將此都市更新規劃案與營建署的愛台十二建設、市政府與台鐵局的捷運路廊用地交換等面向,做比較整體的思考和評論。但此時,比較關注此事的人似乎仍非常有限。所以我們趕忙籌畫了後來在哈瑪星代天宮前,為期十週更為直接的廟前開講活動「哈星鐵路要拆了!」,指出一些我們認為重要的價值和公部門這種急就章政策的危機;我們希望走入人群,廣邀了各方人士就近實地與居民、市民們對話交流,也期待從民間開始動起來,促使公部門正視此事,開啟更公開、更對等的討論平台。

現在的「打狗驛古蹟指定聯盟」便是在前述的種種脈絡下,把大家連結起來的。

目前聯盟的主要訴求,在於強調高雄港站站區的發展須有整體規劃 (尤其高雄縣市合併後,何嘗不是重新考量土地分配問題的時機),對其獨特的文資價值、現代高雄的人文產業、歷史發展等面向應更深刻地認識,加以保育。在此基礎之上,才有可能以明確的都市規劃、設計法令來規範其上所謂「建築開發」的品質,也才能確保鄰近哈瑪星和鹽埕地區有連帶發展起來的可能。在此之前,急促的招商和土地開發手法只是不切實際的幻想,也可說是專業的傲慢,中央和地方聯手砸了大錢,卻可能一夕間毀掉全台最大規模的鐵道/產業/工業歷史環境。

在缺乏共識和充分公共討論的狀況下,政府帶頭以「專業」為名,由上而下貿然開發的悲慘例子,古今內外比比皆是。回看我們從代天宮開講以來的各式行動,皆希望能由我們自己開始,反省那些不斷出現在我們週遭、各種扭曲、片斷卻又停不下追逐現代化腳步的建設和口號 (而非對自己環境的真正自信和認識) 究竟對我們的生活可能有甚麼不良而深遠的影響?

也因此我們一群愛看電影,同時也參與這一連串行動的朋友們,便希望從影像和環境、影像和生活之間的可能性,自己動手去計劃一個以鐵道、保存、人群為主題的電影活動,在鐵道現場舉辦,召喚出更多陌生 (但未必不熱情不願關心) 的群眾;也呼應了電療聚樂部的核心精神之一,不只是在戲院看一場電影自己爽快而已,更希望能透過電影去討論、行動,走出戲院,走出課堂,一起去反省、改變我們在現實生活中所正面對的種種現象和問題。我們多想走動/行動,看我們的Logo就知道!(笑)

從社運到舉辦影展,之前雖然有許多先例,但以高雄部份來說其實還不是很蓬勃,舉辦【鐵道影展】的構想是什麼?它和豆皮文藝咖啡館還有「電療聚樂部」的關係是什麼?
宇軒:這個影展主要是豆皮的一群文青或憤青自行創作的成品。他們這幾年來,於此空間中消費、欣賞作品到結識,已養成自發地觀察在地風景及社會事,會不時分享己見,偶而激情發作會舉辦活動、表達心中想法的念頭。影展是在此社會交往的脈絡下成形,豆皮文藝咖啡館十年來活動不斷,去年更順著全國野草莓的氣勢,於大高雄區域展開一連串的活動,也可視為社會性的文化運動或文化行動。操作上,不外乎把想法講清楚、說明白。例如反對國會介入公視的鳳山遊行(2009年1月)、反對高市府多年來忽視在地產業文化,包括舢舨船業、五金業等(2009年4月),以及現正進行的反對高市府及台鐵任意變更古蹟及文化資產,恣意行商業開發的作為,即高雄港車站全區指定為古蹟的運動。以上案例,雖各自動機及訴求不盡相同,但可歸結出共通的視野∕問題意識:

(1) 小市民呵護城市不同資產、族群及產業的文化認同,以凸顯地方該重建的主體性或本意;(2) 追求主體或本意的同時,卻又不流於媚俗而喧鬧的活動,不學官方或主流藝文界頻繁操作懷舊的老街或社區營造,而是著重在催生城市的社會力;(3) 所謂社會力不限於特定在地社區,所以只要關心者都能共襄盛舉;(4) 不管是豆皮或電療聚樂部,皆在社會力的流動中漸具實力,靠的是時間和人情慾望的累積,已超出一般空間或人民社團的框架。活動是真的,有在流動才是真運動;(5) 影展是文化民主的展現,這些經年累月的文化表達技巧、人情及社會網絡,不但深化了這些空間及社團,更延伸至各方集結與協調,可見影展各項庶務的完成都仰賴一種政治的運作,所以民主可以透過各種文化 (象徵及意義的表達/現) 來落實,如刊物、開講,而影展更是直達人心的最佳途徑;(6) 積蓄各方的閱讀或觀影經驗,一同齊力改變這個城市的文化。

此視野來自這群年輕人的身體力行和意念,例如不久前去台鐵攝影卻出事 (現於長庚醫院休養中) 的莊傑任,他比鐵道專家或在地人士更有先見之明,數年前就屢到當地自行察考高雄如此驚人壯闊的鐵道文化區。現在我們事後諸葛、建立起的前因後果,未必真的有實際效果,因此不必誇大任何空間、社會團體或人士的力量,因為任何社會性的文化行動絕不是偶然發生,也不是個體單兵作戰,而是每個行動者生命的經驗及感受的總體效果,是集體的文化表達。

鐵道影展的策展小組基本上都是由高雄人組成嗎?您們花了許多時間在思考社運∕影展和高雄在地群眾的關係和可能性,是否也和我們分享一下思考的過程?
宇軒:在地人策展不稀奇,但這些在地人的成長背景及生涯規劃,卻是在不同的地方下形成,他們也絕非社區內雞婆大小事的工作者,更絕非政團運作下的城市規劃及設計者。他們是一般居民,多半是豆皮結識的年輕人,所以可以歸類為文化習癖較敏感的一群人。究竟他們花多少時間思索社會事?考量與社區互動的關係?仍然要回歸到他們的出身及傾向,就是自己搞文化的興趣及品味。不論是繪畫、行動、演戲、唱歌、資訊、影像、視覺、心理、聲音、肢體、彈性、動物、環境、時事、攝影等,這些人多少認為這是生命的展現,能直達人心,故一旦有任何行動乃至社會運動,文化的表達是他們的最強工具。

冠人:如果以時間這個角度去理解的話,我們在影展上所投入的精力和思索的過程,除了為了我們自己對電影的興趣和喜好,也是希望能開拓一個平台、戰場,去面對不同時間點上的我們/他人的生活、和文化歷史的複雜樣貌。而鐵道在其物理屬性之中,交雜了人的私自/集體生活、時間的流逝、社會空間的變遷。也因此或許稱不上鐵道迷的我們,仍舊對於這幾個從鐵道延伸出去的面向,充滿好奇。

尤其是「時間」的軌跡,不也常常是電影這門藝術中最深刻深奧的主題、永恆的追問和探尋嗎?我相信,百年 (電影發展百年、百年哈瑪星鐵道) 只是一個隱喻一個符號,時間或者會更長、或者顯得很短,但時間唯有跟人、跟地方連起來,穿梭來去,才生發更豐饒的意義不是?

籌備影展的過程中遇到的最大困難是什麼?同時也請和我們分享最主要的助力。
冠人:今天校園宣傳剛好去了台南科技大學和美術系的同學稍微談到這部分。關於籌辦過程中的困難和助力,常常是一體的兩面;在一時覺得最困難的部分推進時,就感覺那股助力特別有勁,當然反過來說,有時候覺得應該很簡單的事情 (像是找某一部片子;募款從門檻值到比較有把握辦起來的金額),如果突然棘手起來 (竟找不到片子;最後那幾萬元,怎麼也募不太到),難免也會讓大家當下有點挫折。還好,常常是過幾天就忘了,繼續想其他辦法來克服。

主要的影響因素與其他活動 (文化的、生活的、商業的、勞動的) 大概無二致,就是人、錢和時間。兩、三個月的籌畫過程接近於賽跑,但仔細想想,其實更像是走在一條有著一個主要方向──在有限的人力物力下,吸引群眾從電影回望現實生活,從銀幕框格中重新認識銀幕外的世界,並且起身行動、串連、創作等──但又不斷岔出小路,常常處於對於終點並不完全確知的闖關遊戲狀態。工作分配調整、經費募集、認識新/舊朋友、每個夥伴對自己以及影展的挑戰和期待……

對我來說,人是最大的助力,也是其他兩個因素 (錢、時間) 最主要的支撐和後援。這幾年我從豆皮文藝咖啡館、行走的學校、野草莓學運、南方野盟、自由劇場、電療聚樂部、古巴影展、高雄電影節到打狗驛古蹟指定聯盟……這些在高雄認識參與的行動經驗和朋友網絡中,雖然每個人的生活、興趣不盡相同,但似乎都對電影、文化、環境、城市相互產生關係的可能性並不滿足,或者說有更多的角度在看待這些事情。也因此籌辦期雖看似只有兩個月,但我們其實各自認識的時間都要更早,也都各自不同。譬如這陣子被我拗很大的海報美術設計昱升,最早是我的軍中同袍,但一直要到退伍後,偶然間看到他的blog和留言,才知道他原來更是個影癡、影評人、和美術設計能手;所以一路從去年《濱線發聲》的編輯到這次影展的海報、小冊設計,都是他利用白天的工作之餘,偶爾在上班的辦公室裡 (笑),以一種不打折扣的「品質堅持」趕工操練出來的。希望這次真的能有經費,部分補貼他的辛勞才是。

另外是人員的組成,這群人裡面除了我算是比較有彈性的時間可以晃來晃去、不務正業 (打工族),便於聯繫一些臨時的事項之外,其他人多多少少平時都有班要上。然後少數幾個夥伴還在念書,也有人在學校教書。

再來就是錢的部分,這次的活動預算大概是十五萬元左右。本來我想說比照去年古巴影展的模式,就找朋友們認養影展手冊,湊個幾千塊就來辦了。不過想想,每次都壓榨這些並不很有錢的朋友也不太好意思,而且這次的規模要比古巴影展來得大一些,也因為場地特殊的緣故,期待能有更多人藉由影展認識高雄港站正在面臨的危機和變遷,以及他的歷史價值和現代生活的關聯性究竟為何。所以後來就透過我們的朋友,找到了一些認同這個影展映演講談活動的團體或個人,各自投注部分經費,湊了大概五萬多元,然後加上青輔會 (青年公共參與補助)、高雄市文化局的表演活動補助八萬元。(也就是說在回答這個問題的此刻,還差約兩萬!)

而其他的贊助方式,有些不是金錢,而是提供場地、器材或相關活動的串連等等。如里長、鐵道區鄰近的店家、代天宮廣場前的夜市攤商、高雄市電影圖書館、學校課堂等等。在我自己的經驗和想法裡,我認為這或許是比實際的經費挹注更值得我們珍惜的一種結盟關係。

回到鐵道影展作為這一陣子以來某種文化行動下一階段的延續,和不同網絡、群體的意念交織這點來談。用喇賽文化民主工作室的宇軒的說法就是,關於人民的各種需求和價值,在哈瑪星鐵道文化保存運動的上一個階段,政府和我們都還談得不夠多、不夠公共,也許政府有自己的想像,但卻極其空泛,只是中央有了一筆預算,地方政府就拿一個商業/建築開發的模式來套在這個具有現代高雄發源意義的地區,並不更深刻地扣合環境、產業和歷史本身的獨特特質;或者我相信有些市民和觀光客,對於這個地區根本是陌生的(包括我們自己),只視其為一個去西子灣、旗津途中過站不停的風景。

現代化、躁進開發的大手,往往也就這樣一路從主政者的意念、龐雜的都市規劃、行政程序和一般人難懂的公文語言的形式中,悄悄地開進來,改變了我們的生活。國內外有許多這樣的例子不斷提醒我們。

影展中選擇放映的電影均和鐵路、火車的主題有強烈直接的關連,包括《上行列車》、《南進台灣》、《鐵道員》及侯孝賢的《珈琲時光》,橫跨了不同的時代和國界。您們賦予這份片單怎樣的論述?希望觀眾從中看到哪些鐵道圖像?
冠人:片單的選擇,主要是由我、致廷和昱升討論出來的。方法很簡單,就是各自推薦幾部自己喜愛的「鐵道」電影,盡量能突顯延伸出「鐵道時光」、「生活文化的留存發展」、「鐵道/電影中的人物」這幾個特點。

另外,除了藝術性、經典意義之外,我們也希望這次挑的片子在台灣還不是那麼多人看過,且確實藏有值得推廣和討論的線索,所以就挑了《南進台灣》和《上行列車》。前者是一個從日本統治者的角度觀看介紹台灣當時的常民生活,地區特色等等;一個則是當時以慶祝「中國」鐵路成立百週年為出發點製作的鐵道版「明星雲集奇情」片。讓我印象很深的是,其中的對白和演員表現相當逗趣。

《珈琲時光》是我自己很喜歡的片子。無論談歷史、生活,談現代人的家庭關係感情關係等等,甚至談都市空間都市地景,都是非常有味道且深刻的一部片。降旗康男導演的《鐵道員》(1999)和波蘭的兩部片:波蘭導演安卓.賈柯墨斯基 (Andrzej Jakimowski) 獲威尼斯影展最佳歐洲電影的《追火車日記》(2007)、奇士勞斯基的早期作品《機遇之歌》(1987),拍攝時間各自約相差十年。從廢棄的鐵道線、鐵道人員的工作和生活,延伸到後工業城鎮、人/家庭/地方的命運、發展等等面相,希望能回頭來思考高雄哈瑪星鐵道和人們以及這座也是以工業發展起家的現代城市之間的關連。

另外幾部短片,也很值得一提,在台灣還很少場合播過:《人力鐵支車》、《遠旅》、《軌跡:口述阿里山森林鐵路百年史》,屆時作者都會來到現場映後和大家分享交流。《人》片是高雄豆皮文藝咖啡館店長秋兒近幾年投注非常多心力的一個計畫「行走的學校」的紀錄短片。紀錄的是計畫的第13條路線:自製工具行走在高雄臨港線鐵軌上的過程,移動的方式和風景皆獨特,很有意思,也挺實驗的。

《遠》片是藝術家蔡宛璇的作品,創作於前幾年在法國的生活期間。全片的畫面很簡單,器材亦簡易,場景在火車車廂內,以一位沉睡中的女的臉為定著。重點是作者的旁白和其他人聲、環境音,影片中聲音的細節非常豐富,是一部極富詩意的短片。

《軌》片是作者受林務局委託拍攝的影片,曾經在嘉義的洪雅書房播過。從不同的地方看鐵道歷史、產業的變化,同樣感受得到這個在歷史上運河、港口航運之後,具里程意義的工業發明如何改變人們的生活。也可以反過來繼續追問,人類如何改變、影響它的發展「軌跡」。

除了影片的放映,也有所謂的同步音樂表演,您們如何安排這個部份?
令德:此次影展開幕與閉幕的演出由「空隆」這個聲響出發,發想自兒時記憶中火車飛駛、重重壓過鐵軌的巨吼,在稚嫩腦海裡時而編織著某種飛速的龐然怪物之奇想;實際上,卻又是國文老師口中硬梆梆的狀聲詞。「空隆」即是點出了具象的演出場域與抽象的聲音演出。具象的演出場域即為哈瑪星鐵道 (也可稱為濱線鐵路/打狗驛/高雄港站)。抽象的聲音演出則觸發自火車、鐵軌或平交道的聲音而衍生出的創作演出。

「空隆」分別為兩場跨領域的小型戶外演出,融合了數位音樂、影像與Live Arts的巧妙對話。開幕演出,將由數位音樂創作者Stingray以其獨特、冷靜、理性的流質式Live Set疊入audio overdubbed,現場將以音樂與《火車進站》及《將軍號》兩部經典默片同步演出一場New-old Duet;另一位數位音樂創作者卡五盎將以其強烈不協調、抽象、卡式哲學的聲響取樣、拼貼,與視覺藝術創作者Crazy Jason、漂流木馬雲童話、菜王,進行一場Digi Music與Live Painting現場同步的空隆quartet。閉幕演出則將由混音藝術創作者謝奉珍與肢體戲劇表演者王凱莉、徐敏思及影像藝術創作者袁于芬,共同搓揉出屬於四位英雌的聲音、肢體、影像之Railway Rhapsody。

這個影展另一個特別之處是放映的方式,除了在高雄港站舊車廂和鐵道中央放映,還把影片直接投影在車廂外牆面上,營造出一種很特別的氣氛和觀影方式,為什麼這樣安排?希望有怎樣的效果?
慶章:與其說是影展,倒不如說是一場社會運動,這就是為什麼會選擇在鐵道上進行放映,主要目的是為了讓這幾部關於鐵道的影片與高雄港站和鐵道發生一定程度的關連,若選擇在電影院或某個室內場所,便失去了此運動的參與目的,而淪落成一種消費式的觀影模式,這不是我們所想要的結果。如同廟埕的蚊子電影或歌仔戲,最主要的目的是酬神,當然我們的目的不是酬神,而是希望藉由影展的活動帶領觀者進入這個場域,甚至互動的可能性;再者,把電影往回推至演進的最初狀態,它原本就是一種存在於戶外的集體參與活動,只是它早已被資本家營造成為一種消費行為。

至於為什麼會想將影片直接投影在車廂上,我想是源自於電療聚樂部每個禮拜的聚會中,總是很克難、很隨性地將影片投射在拼湊的白報紙或塗白的浪板上,後來甚至直接投在佈滿坑洞的白色牆面上,所以當第一次場勘時見到荒廢在鐵道上的車廂時,便決定將影片投射在斑駁、充滿鏽蝕的車廂上。

在以往的認知中,總是認為電影就是應在白色布幕上放映,而就技術層面上來說,投在白色布幕上是為了達到最正確的色彩和對比,除此之外並沒有其它意義,而我們的影展星期五的舊車廂場次主軸並不是為了完整表達影片的色彩和對比,而是思想及概念,希望影像能和放映場地產生最直接的互動。所以當影像直接投在車廂上時,所產生的對比下降及色偏甚至部份反光等效果,縱然會引起觀影者視覺上的不舒服,但相對來說,這變化也直接刺激了觀影者想要看清影像的本質,而這本質並不是影片的聲光效果佳不佳、演員演技如何或男女主角是誰,而是電影傳達的故事與現實生活及環境的關係。縱使我們放映的電影大部份不是在高雄港站取景,但透過這特殊的放映方式希望能使影片、鐵道、觀眾這三者之間產生微妙的變化。

順道一提,第二次試映《鐵道員》時的狀況,蹲坐在鐵軌上觀看播放效果時,影片裡傳出蒸汽火車的鳴笛音,我腦子裡竟浮現了眼前老車廂再度奔馳於鐵軌上奇妙幻覺。多了這層幻覺,這二維平面的電影,在感官刺激上,便一下超越了所謂的3D電影阿凡達,就暫且稱作是4D電影吧!?而這第四維便是影片、環境和內心共鳴之後所產生的影像。

致廷:自從開始關注哈瑪星鐵道及參與一連串活動以來,常常往哈瑪星跑,若經由五福四路必定會在路底的平交道前停下等號誌燈。向平交道左側望去可以看見廢棄的檢車廠及一節孤零零的老車廂,還有一望無際的哈瑪星鐵道,像是從成排民宅的城市景觀中突然出現了缺口、或者是打開了一個入口,通往被城市圍繞著卻截然不同的世界。每次停車時都會再次被這樣的風景所吸引,也會猜想是不是還有其他人同樣注意到了?想像著是不是會在鐵道上出現/發生什麼?能讓路過的人們駐足、把目光轉向這片他們早已忽略或習以為常的風景,於是想像中浮現了發光的影像,在夜晚昏暗神秘的廣闊鐵道上兀自映現著,宛若幻覺。

露天電影的放映雖然隨著產業沒落而愈來愈少,但仍然是許多人鮮明的記憶,記憶中清楚的不只是電影情節或布幕上的影像,觀影的場所 (常常是巷口或廟前)、現場一同觀影的其他人、還有與電影無關的聲響或是小事件小細節等等都是記憶的一部分,共同形成完整的記憶。只要你人在現場就可以參與,沒有任何其他條件限制,電影公平地屬於在場的每一個人(甚至非人的事物)。因此露天觀影是更加無法與生活切割抽離的經驗也更加開放包容進而強化了人與環境間的繫絆。而這就會是我們選擇的做法。

這會是一個清楚的標第,吸引人們踏上、走入、認識、感受這塊地方,在這個鐵道歷史環境中藉由觀影的行為與這塊地方、電影、來參與的人們產生聯結,再次形塑出集體記憶,也發掘對個人的意義。但若不在哈瑪星鐵道上放映,這整個影展活動便會失去意義。所以如同過去許多露天電影的放映是為了酬娱鬼神,你也可以認為這次的電影是為了哈瑪星鐵道而放。而透過這放映的儀式,我們召喚不存在的火車幽靈再次在哈瑪星鐵道上奔馳、汽笛聲劃破寂靜,我們召喚人們腦中深埋的記憶、記憶中深埋的情感,我們召喚這塊地方消逝的過去與或許會來臨的未來。

請推薦【放映週報】的讀者一個非看不可的理由。
冠人:或坐或站,在鐵軌上看電影聽表演談創作,享受春日的晚風,認識新朋友,一生能有幾次這種機會呢?還有親身體驗的導覽路線,歡迎來走走!

宇軒:生活中,我們寵壞了機車、鐵馬、汽車、捷運、飛機。舊愛,可能還是最美。




圖片說明 (依順序):哈瑪星代天宮鐵道開講、豆皮文藝咖啡館招牌logo、店內的電療聚樂部、電影《珈琲時光》劇照、策展人員於鐵道現場勘景。

更多關於鐵道影展的消息請見:http://blog.roodo.com/railwayfilm/archives/11833567.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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