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迷私房貨：【電影五四三】天下的媽媽都是「不」一樣的

「世上只有媽媽好，有媽的孩子像個寶。」地表最強大的生物，絕對非母親莫屬！為了懷胎十月好不容易生下的孩子，媽媽們願意犧牲所有、無私奉獻，只求心愛的孩子能健康快樂的成長（不是廣告詞）。要是有人敢她們的心肝寶貝一根寒毛，進擊的母親絕對會讓你吃不完兜著走！無論是給予我們放心依賴的安全感，或以無私的愛教會我們愛自己與他人的犧牲奉獻，母親無時無刻守護我們的豐潤羽翼（蝴蝶袖？）和細細叮嚀的話語（碎念？），都給予我們諸多溫暖。然而，在天馬行空的電影世界裡，母親這個角色除了是愛的象徵之外，也擁有諸多不同的風貌，這些多樣形象不但衝擊了普羅觀眾對於「母親」的單一認知，也教人要珍惜身邊那位平凡卻又不凡的偉大女性。在這接近母親節的梅雨時分，「電影五四三」為各位精選了六種不同類型的銀幕母親，有些不僅是全然不同於一般人印象中的慈母形象，挑戰了世俗對於母親的刻板觀念，更有些會讓你只看一眼，就嚇得不敢叫媽媽！

「望子成龍、望女成鳳」，父母總會在兒女身上加諸自己的期待，希望青出於藍更勝於藍。《黑天鵝》中的妮娜（娜塔莉波曼飾）是一名美麗纖細的芭蕾舞伶，她有位控制慾極強的母親，把所有成名的希望都寄託在妮娜身上。除了對自我的要求與對於芭蕾的熱愛，妮娜日以繼夜的練舞以滿足母親的期待，更為了追求完美，走向毀滅之路。《黑》作為一部心理驚悚電影，透過大量手持鏡頭與特寫捕捉呈現妮娜對於完美著魔的執著，乃至自我崩壞的結果。然而，《黑》片中令人寒毛直豎的，還有妮娜與母親的關係。片中芭芭拉荷西飾演的母親，年輕時夢想成名，卻在遭逢失敗後生下的妮娜，從此以為女兒全心付出與犧牲為藉口，全面掌控妮娜的生活。此外，片中的母親更把女兒當作是自我的延續，透過在自己房間裡不停描繪妮娜（抑或是自己？）的肖像，如執行某種儀式般把自己疊合至妮娜身上，透過女兒的成就再度認同自我，來彌補過去的缺憾。然而，活在如此極端的控制中，急欲掙脫的妮娜在母親的高度期待與自我要求的雙重壓力之下，黑暗溢出心靈的裂縫，在最後只能走向瘋狂。電影結局中妮娜透過毀滅達到了完美的極致，但如果在現實中遇到這樣的虎媽，過得去也許就會變成龍，但過不去難道只能變成蟲？

《八月心風暴》以T.S.艾略特一句富有生命哲理的詩詞為開場：「人生非常漫長」（Life is very long），在片中飾演大家長的父親貝佛利語重心長的引述這句話後，他飽受口腔癌之苦的妻子維奧莉特（梅莉史翠普飾）出場，而身為觀眾的我們便立刻明白他此話中的含意。維奧莉特步履蹣跚、神智不清且病懨懨的模樣，讓人不禁同情她被病痛折磨的苦楚，但她下一秒冷不防劈頭飆罵貝佛利的狠勁，卻叫人錯愕到下巴都掉了。所謂「家家有本難念的經」，這句話在此片中達到了極致，電影裡的這一家人，除了各懷秘密之外還彼此怨懟，名副其實的就是最熟悉的陌生人。而維奧莉特，更有別於一般母親的慈愛形象，是這個家裡的狠角色與不定時炸彈。為了麻痺病痛，她服用過量藥物，導致她經常情緒不穩、精神恍惚，而丈夫和女兒就必須時刻忍耐這樣瘋狂且失控的母親。在貝佛利溺斃身亡後，喪禮過後的家族聚餐上，維奧莉特的瘋狂跋扈在這場二十多分鐘的核心戲裡嶄露無遺。她先是翻臉不認人並口不擇言的猛攻、批評每個座上賓，更不時失序的大吼大叫，全然不顧他人感受，惹得大女兒芭芭拉（茱莉亞羅勃茲飾）最後終於按耐不住地與她扭打成一團。維奧莉特一生的際遇或許令人同情，但身為母親，她將對人生所有的憤恨不滿與無可奈何都施加在她最親密的家人身上，實行我痛苦你們也得一同受罪的震撼教育，讓原本共享天倫之樂的家庭成了兒女一秒也待不住的地獄。就連她步入年華逝去、病痛纏身的風燭殘年後，仍舊無法體會到崩毀的情感與斷裂的關係，其實全都是咎由自取。

一看到台灣翻譯的片名，還以為是台灣前民進黨主席蔡英文女士發生重大事件的相關紀錄片，原來是一部關於女性意識抬頭的電影。莎希（詩麗黛瑋飾）是一位英文很破的印度家庭主婦，雖然廚藝精湛，但她卻因為英文不好時常被兒女與丈夫嘲笑。莎希為了讓家人另眼相看，前往美國準備姪女婚禮時，報名英文課來挽救她的菜英文，更要贏回家人的尊重。《救》透過幽默輕鬆的方式，精確點出了諸多對於性別、種族、文化、階級等等令人深思與探究的議題。不僅反思女人作為家務勞動者的邊緣性，更透過莎希前去美國時學習英文，思考「英文」這個語言，其背後代表的美帝霸權之宰制以及全球化下文化階級的撞擊。莎希作為一介平凡的母親與妻子，英文很菜（英文作為現代進步聰明的象徵）並不代表她平庸抑或是愚昧。《救》除了提醒家務繁忙的母親／女人們擁有自信、肯定自我之外，更是提醒孩子與丈夫，反省自己跩個二五八萬的傲慢態度。

母親是個看似再平凡不過，同時卻又極其辛苦的身分角色。照料家務、看顧家庭的大小事，還要肩負養兒育女的責任，這些任務都需要母親有著鋼鐵般的意志才能達成。母親如此辛勞的為家庭付出，背後當然必須有些舒壓的管道才能夠堅持下去。因此，培養個人嗜好與興趣是理所當然，又或著，尋找家庭外的心靈寄託也是合情合理，只有讓媽媽暫時拋開母職，停下來喘口氣，她們才能繼續扛起家庭這個甜蜜的負擔。然而，當這樣的興趣嗜好或心靈寄託成了母親生活中的一切與所有，那身為小孩可能就要當心了。史蒂芬金的經典小說《魔女嘉莉》在去年翻拍了全新版本，片中茱莉安摩爾所飾演的單親媽媽瑪格莉特，是個虔誠的基督教徒，從女兒嘉莉（克蘿伊摩蕾茲飾）出生後就以遵循教義的方式扶養她長大。不但平時要熟讀聖經，行為處事甚至穿著打扮都要合乎教徒的規矩，做錯事時要閉關向神懺悔罪孽，性與男女之事更是絕對不可談論或碰觸的禁忌。嘉莉就在如此封閉與保守的高壓環境下成長，從不知玩樂是何物，活著只為了贖身為人的罪孽或彰顯神的恩典。她甚至連女性所會有的生理現象都全然不知，只因母親將之視為骯髒與不潔的象徵。此外，瑪格莉特甚至不讓嘉莉與他人接觸、社交，就怕別人帶壞了她的心肝寶貝。除了要忍受母親長年的壓迫與管束，嘉莉還必須面對學校同學將她視為怪胎因而霸凌與欺負她的惡毒舉動，這些生活的苦難最後把嘉莉逼向了忍無可忍的臨界點，而她爆發的能量恐怕是神也抵擋不了的降世災難。《魔女嘉莉》中的母親，試圖讓女兒成為奉獻給上帝的祭品，不僅犧牲了嘉莉的快樂童年，更讓她原本應該美麗綻放的花樣年華走了樣。這部電影雖然以誇張化的方式虛構一位因信仰而走火入魔的母親，但也不禁讓人憶前陣子在台灣真實發生的日月明教虐死案。媽媽追尋自己的心靈成長絕非是件壞事，但若過度投入、深陷其中以致是非不分甚至走火入魔，恐怕最後只會賠上自己的家庭幸福。

世界上最不可以惹的人物之一，就是「母親」。《母親劫》講述的是一群搶匪三兄弟因作案失誤，想回老家，拿走之前寄回的贓款就遠走加拿大。卻不知老家早就易主，而新主人正開著喬遷轟趴！為了找出那筆藏匿在家的鉅款，他們聯絡了母親並綁架了主人和客人，使盡凌遲之能事，而看似慈祥溫和的母親，其實才是策畫一切的首腦。曾在《推動搖籃的手》（The Hand That Rock the Craddle，1992）中飾演冷血保母的蕾貝嘉狄摩妮（Rebecca De Mornay）這次在此片出演瘋狂母親，反轉了媽媽就是溫良恭儉讓的刻板印象。蕾貝嘉狄摩妮飾演的媽媽，年輕時立志為母的執著讓她成了魔，有著不孕症的她不擇手段，透過犯罪的方式終於成為母親，但對於孩子，她洗腦兼控制，以愛與保護之名，服從為家規，唆使小孩成為她犯罪的爪牙。然而，片中也有另一位媽媽貝絲（潔米金飾），為了腹中胎兒，也用盡心機，犧牲自己的朋友。一場兩位母親爭執扭打的片段，顯現出母親只要是為了孩子，殺人放火都是小菜一碟，私心皆是相同。《母》片在劇情安排設定上雖然有諸多不合邏輯之處，反派也像隻打不死的蟑螂，但《母親劫》的驚悚虐殺走向，適合推薦給想在母親節來點重口味的Family。順便警告您，為母則強，別讓媽媽太抓狂。

母愛並非天生－《凱文怎麼了》

We Need to Talk About Kevin

「母愛是女人的天性使然、與生俱來的本能」，這樣的認知我想一般人應該都不會有太大的異議。看到小巧的、可愛的、毛茸茸的這類人事物，就會油然而生一股憐愛之情，這樣的情感效應似乎專屬於女性，並反映她們身上竄流著的熱情澎湃母愛正在滿溢。所謂天下父母心，孩子在父母心中都是一塊寶，尤其對懷胎十月並歷經辛苦生產過程的母親而言，更是如此，無論孩子是好是壞，都是心頭肉。但在電影《凱文怎麼了》中，女主角艾娃（蒂坦史雲頓飾）對於兒子凱文（伊薩米勒飾）的情感卻非如此單一。因為意外懷孕而生下凱文，他的存在時時刻刻提醒著艾娃為了家庭而必須被迫拋棄的單身生活與個人追求。不知道是不是感受的到母親對自己的冷漠與無感，凱文從襁褓之年就開始和艾娃作對，從一開始的哭鬧不休到後來演變成滿懷惡意的惡作劇，最後甚至鑄下難以彌補的大錯，而這種種舉動，似乎都只為了報復這個不愛他的母親，讓艾娃為此付出代價。然而，把凱文的惡劣行徑全然歸咎於艾娃的失職是否公平？母親除了擔負孩子物質生活之外，是否還必須給予其全然的母愛與親情？缺乏母愛的母親是否就是罪大惡極？縱然本片翻轉與質疑了身為母親所必要付出的情感與犧牲，但它卻似乎把問題與答案留在晦暗不明、曖昧交錯的矛盾與無解之中。